外面是露天陽台,天已經黑了,家家戶戶亮起了燈。
陽台門并沒有關徹底,從外面吹來的夏日晚風雖不算涼爽,但是讓人覺得很安心。
廚房傳出的陣陣香味,鍋中水沸的咕嘟咕嘟叫,還有頭發間穿過的暖風。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覺得好安心。
連宛之抱着膝蓋,把臉放在上面,如果時間可以在此刻暫停就好了,就像他做的那個夢,永遠不要醒來。
許言把發根吹幹就停下了,現在天熱,發尾可以自然風幹,吹風機用多了毛發也會燥。
現在連宛之這頭高質量頭發絲得好好護着,和以前的海膽頭還是不一樣的。
她把線收好,突然想起了鍋裡的蛋羹,立馬起身跑進廚房,“我的蛋!”
連宛之歪頭看許言跑走,他記憶裡許言很少這樣一驚一乍,但他覺得這樣的許言也很可愛。
許言關掉竈火,開蓋檢查,松了口氣,還好開的小火,蛋羹剛好蒸熟了。
她招呼連宛之坐過來,“快來吃飯啦。”
她把蛋羹放上桌,再給連宛之盛了一碗粥,“小心燙。”
然後立馬炒了個青菜,端上桌的時候發現連宛之就盯着飯菜不動筷子。
“怎麼不吃?不是餓了嗎?”
連宛之好久沒吃過雞蛋羹了,以前許言特别喜歡給他做這個菜,拿來給他拌飯吃,裡面還加肉沫或者蝦仁。
“舍不得吃。”
許言聽完鼻子一酸,“以後你想吃多少,我就給你做多少。”
然後把勺子放進他手裡,“好不好?”
“好。”連宛之拿起勺開始慢慢吃飯。
真的是記憶中的味道,和十年前她第一次給自己做飯的味道一樣。
許言喝了兩口粥,發現連宛之的頭發一直往前溜擋住他吃飯,索性放下碗,跑到浴室拿出自己洗臉用的貓咪發箍給他戴上。
黑色毛絨發箍上面趴着一條黑貓,慵懶地翹起尾巴。
許言沒忍住拿起手機給他拍了一張照片。
被照的連宛之不明所以,無辜地看着鏡頭,戴着貓咪發箍,真的很可愛,許言想起了海膽頭時期的小木。
“你在笑什麼?”連宛之好奇。
“沒有沒有,快吃飯吧。”許言把手機關上,催促他快吃。
飯後許言讓連宛之坐到沙發上去,準備自己收拾碗筷。
連宛之想幫忙做事,許言安慰他,“等你傷口好了再做。”
于是他隻好乖乖縮在沙發上,眼神跟着許言動作轉動。
許言收拾完,拿來一杯水,“來,把藥吃了。”
連宛之二話沒說接過來就是一口吞,真有點小時候喝湯藥的架勢。
許言忍不住想笑,她剛想告訴他膠囊不苦,但她突然發現連宛之的嘴還在動。
“你在幹什麼?”
連宛之張開嘴,口齒不清,“特塔哈起。”(吞不下去)
膠囊就這麼水靈靈地黏在口腔上膛,再舔兩下就要破殼而出了!
“再來口水!”
許言拿着水杯對着嘴就怼了上去。
連宛之隻顧着噸噸噸喝水,膠囊又不往下咽。
“不是!你用舌頭帶下去!再喝一口!”
在幹掉一杯半的水後,膠囊終于在破破爛爛之前進了肚子。
連宛之現在胃裡不是粥就是水,都可以劃船了。
許言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第一次從小木嘴巴裡摳食物的時候。
還是那句話,誰帶孩子誰要命。
許言忙完這些後,突然發現不知道下一步該幹點什麼。
她索性直接坐在地毯上,低頭摳着手指,這是她緊張的小動作。
連宛之就安靜地看着許言,填補這十年的思念。
許言内心糾結了半天,終于下定決心開口。
“小木,姐姐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好。”
許言看着他的眼睛,“他們,過得還好嗎?”
連宛之起身走到行李邊,拿出畫放在許言面前,“嗯,他們過得都很好。”
這些畫極為寫實,連發絲都細緻入微。
許言拿起畫紙一張張翻看,她認識的人都在上面,每個人身上都有歲月的痕迹,但臉上都是幸福的表情。
她顫抖的手輕輕拂過畫紙,牙齒咬住下唇,想忍住眼淚,“那就好。”
愛她的人都過的很幸福,哪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事呢?
最上面的一幅畫中有許多人,許言都認了出來他們是誰。
畫中最前面坐着二娘,左右兩邊各站着一家三口,一邊是臨河左手摟着冬雪,右手懷裡還抱着小女孩,另一邊站着一對夫婦和一個男孩。
連宛之指着畫像,“這個是二娘的女兒女婿還有孫子,這個是冬雪姐和臨河哥的孩子,叫思言,衆思言。”
衆思言,所有人都在想你。
許言聽到名字,眼淚控制不住地奪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在畫紙上。
她告訴小木,世界上永遠會有人愛他。
但她又何嘗不是在被愛着呢?
即使在不同時空,愛也不曾減少。
“謝……謝你們,真的,對不起……”
許言邊哭邊說話,聽着像是在胡言亂語,但連宛之聽懂了含義。
連宛之伸手給許言擦淚,“不用對不起,謝謝你來到我們身邊。”
他相信他們所有人對許言的到來都是感激和喜愛的。
許言對他們從來都不吝啬地給予愛。
她感染着每一個人,在他們尋找各自人生方向的時候給予支持和指引。
她做這一切都極為自然,沒有刻意講道理說大話,是他們被許言真誠的話語和行動所觸動。
就像太陽發光并沒有目的,不是為了獲得生靈對它的感激,也不是為了彰顯自己的明亮,隻是它本身就在發光而已。
生靈被其吸引是不可抗力。
許言望着連宛之的眼睛,“你過來是為了什麼?”
“我想站在你面前,讓你親眼看見現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