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反倒退,宛若夢一場】
醫院内人頭攢動。
一間單人病房裡,床頭邊擺放着心電監護儀,上面不斷産生的波動和變化的數值證明病床上的人還活着。
床上躺着的是臉色蒼白的許言,還帶着呼吸面罩,胸口起伏很小,感覺像是随時會碎掉一樣。
鐘文麗拿着濕毛巾給許言擦手,眼睛紅腫,看着像是哭了很久。
許諾推門進來,手裡提着兩個保溫飯盒,“媽,先吃飯吧,我來照顧言言。”
鐘文麗搖搖頭,“我吃不下。”
許諾把飯盒打開,拿出餐具擺好,走到床邊握住鐘文麗的手,“媽,言言也不想醒過來看到你這樣,吃點吧。”
其實許諾的眼睛也是紅的,她在醫院外面哭完才進來的,她不能倒下,這個家還需要她。
鐘文麗一隻手捂住眼睛,眼淚止不住又流了下來,“我的…我的言言啊…”
許諾把媽媽抱進懷裡,“沒事的,會沒事的。”
許諾看着媽媽吃了一些飯才安心,讓媽媽回去休息也不願意,隻能讓她躺在沙發上閉眼眯會。
許諾坐到病床前,伸手輕輕給許言撥了一下頭發,“快醒醒吧,我們都在等你。”
許諾安置好媽媽後,便去找醫生詢問許言今天的情況,但估計和前幾天的答案一樣。
醫生打開電腦看了眼病曆,“白細胞數量已經恢複正常範圍,其他指征也沒有問題,還是請家屬靜待病人蘇醒。”
許諾走出辦公室靠在走廊的牆上,呼出一口氣,朝外一看,發現爸爸坐在窗外的長椅上抽煙。
許諾坐到爸爸身邊,伸出手,“給我一根。”
許國華一愣,他知道許諾這丫頭會抽煙,隻是煙瘾不大,也沒多說什麼,遞了一根過去。
許諾抽了一口,看了看手裡的煙,“我給你買的怎麼不抽,留着也不會下崽。”
許國華點燃最後一根,“這個勁大。”
許諾沒搭話,默默無言地繼續抽煙。
父女兩人一起坐在長椅上看着外面曬太陽的病患和家屬們。
“醫生怎麼說?”
許諾搖頭,吸了口煙,吐出煙霧,“等。”
“你媽媽呢?還哭嗎?”
“吃了點東西睡了。”
許國華捏扁空掉的煙盒,“這邊有我和你媽媽,你回去工作吧。”
“不用,我請了年假,大不了開了我。”
許諾仿佛無所謂一樣,彈了彈煙灰,仰頭看着天空。
他們從一開始聯系不上許言的時候就擔心,因為許言不會超過一天連一條信息都沒有。
幾經周折問到了許言同事,說她進山拍照去了可能沒信号。
但又過去一天還是沒有消息,全家人坐不住了,直接報案。
搜救的幾天裡遇到了這幾年最大的山雨,整座山都被雨霧蓋住,給搜救隊的救援工作增添了很大的困難。
而這雨就像是刀子割在許家人的心上,雨越大,說明許言遇到危險的概率越大。
搜救的第三天,終于他們在一處矮崖下面發現了許言,昏迷不醒,口鼻耳流血。
救援隊把許言護送下山的時候,鐘文麗看見昏迷的女兒直接當場哭暈了過去,跟着救護車一起去的醫院。
十天,許言從被發現到今天已經過去了十天了,他們一家人煎熬了十天。
醫生把許言所有機體上的問題治好了,但人還是陷入昏迷,醫生說得看許言自己能不能醒。
剛開始幾天還依靠輸液維持身體供能,但留置針導緻了嚴重的靜脈炎,沒法繼續用了,醫生隻能改成鼻飼管。
一家人看着液體狀的食物通過鼻飼管進入許言的身體,簡直心如刀絞,許言最喜歡吃好吃的了。
“嘀嘀嘀!92床警報!請醫護人員到103号病房!”
92床是許言的床位。
父女兩人聽到通知,急忙滅了煙跑回病房查看。
“醫生!你快救救我女兒!”鐘文麗抓住醫生苦苦哀求。
“家屬請退後,我們一定會盡力救治患者的。”
“媽,相信醫生。”許諾抱住情緒崩潰的母親,退到不影響醫生的位置。
醫生一直在監察指标,發現心率在急速降低,快到40以下了。
“腎上腺素靜推,快!”
護士快速将藥配好,把針頭拆掉換成靜脈針,推開衣服準備給胳膊綁上壓脈帶。
突然心電監護儀停止報警,心率逐漸又爬回了正常範圍下限,還在繼續上升。
醫護人員死死盯着監護儀的數據,隻要有再降低的迹象,就會立馬采取行動。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床上的人終于睜開了眼睛。
許言覺得耳朵邊好吵,身體也好累,眼睛想睜開也不容易,就像是有重物壓着。
睫毛顫了顫,睜開一小縫又閉上,反複幾次,終于睜開雙眼。
許言看見一群人,還有穿着白大褂的。
她真的回來了?
“媽…”
許言努力地張開嘴,第一個字就是想媽媽。
“醒了!醒了!哎,媽在這,媽在這。”
鐘文麗從床尾穿到床頭,眼淚直掉,“媽媽在這。”
許國華也紅了眼睛,但他背過身用粗糙的手使勁擦了兩下眼睛,雙手交握使勁往下噔了幾下,像是在感謝老天。
許諾坐到床的另一邊,啞聲道,“歡迎回家。”
原來自己真的回來了。
許言想起了失去意識前,聽見了小木哭泣的聲音。
突然,她開始流淚,一滴,兩滴,順着太陽穴滑落到枕頭裡。
逐漸,變成了無聲的抽泣。
直到最後,她奔潰地哭出了聲,就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祈求原諒。
“對不起…啊呃…真的…很對不起…”
鐘文麗被許言突如其來的哭泣弄得手足無措,以為女兒被吓到了害怕,連忙抱住她安慰,“沒事啊,媽在這啊,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