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留有名,上學非易事】
府衙裡,趙縣令看着面前的李恒毅,心裡不免有些打鼓,雖說他當官幾十載,沒有貪污受賄,也沒有胡亂錯判案件,自認還算是一個為民解憂的好官,但李恒毅畢竟是上面派下來的,自然還是恭敬點好。
“李巡撫,為何突然想看蓮花縣二十年内的卷宗?”趙縣令問出了聲,他猜測是不是李恒毅想看看自己有沒有錯判案子。
“縣令大人不必緊張,你年歲如同李某叔父,不用如此客氣。”李恒毅知道對方是忌憚自己的家世。
“我查閱卷宗,也隻是想多學習些不同案件的判案方式。”他直接說明了意圖。
突然,他翻到了十三年前的一樁失火案的卷宗,喃喃出聲,“林家大火,隻有女兒活下來?”
他好奇的問,“林家女兒是不在家中,所以逃過一劫嗎?”
趙縣令得知李恒毅沒有查自己的意思,便放松不少,給李恒毅倒了杯茶,自己也坐下,“這個啊,說來也奇怪,林家女兒當日是在家的,當晚夜起大火,火勢兇猛,根本來不及救火,林家女兒逃出來之後,說是地龍起火,因為她說自己不喜歡燒炭的味道,自己房裡便沒有放置地龍,因此逃過一劫。”
“後來,仵作勘察現場後說可能是房屋不透氣,地龍燒炭,導緻房内毒氣過多,人昏過去了,所以沒逃出來,林家女兒運氣好,聞到煙味醒了,所以活了下來。”
“也是個可憐人啊,一覺醒來全家都沒了。”趙縣令搖了搖頭,喝了口茶。
“的确是令人惋惜,林家女兒現在還在蓮花縣嗎?”李恒毅覺得一般人遇到這種事都會離開傷心地,但是女子孤身一人背井離鄉是很難的。
“哦,她嫁給了縣裡面的首富連家家主當了妾室,還生下了一個兒子,也算是衣食無憂了。”
李恒毅點了點頭,的确不失為一個好歸宿,便翻過了那頁卷宗。
次日,李恒毅受到當地富紳之子邀約,請他賞臉一聚。
父親常說,人在官場,逢場作戲是必須的,因此也沒有拂面子。
當他站在萬花坊門口的時候,就有點心中不快,為何聚會要約在這青樓?
陳立看着站在門口面色不悅的李恒毅,便心中了然,“李兄,這萬花樓不隻是青樓,白天它就是蓮花縣最好的茶樓,我約你白日相聚,必定沒有尋花問柳的心思,這裡的姑娘文采斐然,聽她們吟詩作對也是好的。”
李恒毅聽完他的解釋,見樓内也沒有什麼莺莺燕燕和亂七八糟的聲音,便答應,“是李某見識淺薄了。”
二人來到了二樓一間靠窗的廂房,裡面高雅素淨,隔着珠簾還有一位女子在撫琴。
就窗邊而坐,陳立和李恒毅便開始聊起了自己身邊的瑣事。
幾杯酒下肚,李恒毅提起了自己前些天抓錯人但道歉無門的事。
陳立聽完,立馬大笑,“沒想到,李兄你也會有馬失前蹄的時候,不過這姑娘還挺牙尖嘴利的,‘公務繁忙’‘愛民心切’,哈哈哈,真是厲害。”
李恒毅聽着陳立的笑聲,腦海裡浮現出那雙大眼睛,笑了笑,又喝了一杯酒。
陳立笑夠了,繼續給李恒毅倒酒,“你别說,前幾日我也遇到了一個口齒伶俐的丫頭,就在這樓外,她吟了幾句詩詞,便哄得我買下她所有的‘美人笑’,那天整個樓裡的姑娘還真的都笑顔如花,皆為我吟詩作曲。”
陳立并不是喜歡逛花樓,比起看美人,他更喜歡有人為他吟風賞月,但如果此人還是美人,豈不是更為賞心悅目?
他仔細地把遇到許言那天的情況說給李恒毅聽,還讓撫琴的姑娘幫他複述,生怕自己說的不夠生動。
“小女子那天也得幸嘗了‘美人笑’,味道的确是令人欣喜,那位姑娘更是讨喜,走之前還說她下次再來,讓我們都散去憂愁呢。”撫琴美人笑着捂嘴。
李恒毅覺得這姑娘确實是有才又有趣,“不知有沒有機會嘗上一嘗了。”
陳立搖了搖頭,“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再來,上次看見還是五日前。”
五日前?
那不是和他抓錯人是同一天?
李恒毅覺得有些湊巧,“那姑娘是不是拿着一根棍子,頭上包着塊發巾?”
陳立說自己記不清了,轉頭便問美人。
美人回道,“是的,小女子在二樓看得真切。”
李恒毅頓時就醒了,果然是同一個人,那天她剛賣完東西,自己把她給錯抓了。
陳立看着李恒毅臉色不對,打趣道,“不會咱倆遇到的姑娘是同一個吧?”
李恒毅看了一眼陳立,沒做聲,但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哈哈哈哈哈。”陳立放聲大笑,他好久沒聽過那麼舒心暢快的事了。
“李兄,你真的,你輸給她不虧。”
李恒毅聽着陳立的調笑也不惱,隻是笑着搖了搖頭。
此行他對這萬花樓的偏見散去不少,也許在這裡他還能再碰見許言,和她認認真真地道歉,到時候哪怕買光她所有的‘美人笑’也可以。
…
許言這邊完全不知道自己成為了别人酒桌間的談資,隻是一心應付‘小尾巴’的生氣。
許言做好人好事負傷那天,特意去河邊洗了把臉才敢回家,沒想到一進家門,就被眼尖的二娘看見了,握住她的手就問她發生了什麼。
許言隻能把事情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二娘心疼地給她上藥,“你做的對,咱們不要和官家扯上關系。”
自古官民兩相厭,到這裡也是如此。
二娘這邊倒是好解決,小家夥那邊就不好弄了。
小木聽見兩人說完話立馬就從房裡飛奔出來,但是并沒有直接抱上來,而是離許言一步遠的地方就停住了,然後蹲下來,把頭埋在膝蓋裡,雙手抱住自己的頭。
沒錯,他在生氣,他既想許言,又氣許言不帶自己出門。
萬一,
她就這樣走了不回來怎麼辦?
她像昨天那樣遇到危險怎麼辦?
他的力氣好小,小到沒辦法拉許言起身,好希望能快點長大,大到可以幫她提起所有的東西,可以保護她不受欺負,可以幫她做所有事,隻要她在自己身邊就好。
許言看見小木這個嚴防死守的姿勢,在心裡笑出聲,上前抱住他拍啊拍,“這是哪裡來的小蚌殼啊?是我昨天從水裡撿的嗎?怎麼都看不見裡面啊?是不是有珍珠啊?不給看的話,我就走咯。”
釣魚執法對小木有奇效。
隻見小木慢慢地從雙手間擡起頭,黝黑的眼睛裡泛着淚光,“别走”
許言對這兩個字都有條件反射了。
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刮了下他的鼻子,“我不走,我哪舍得我家這麼好看的小珍珠。”
她的确也沒瞎說,在她和二娘精心喂養下,小木原來的樣貌逐漸顯現,撇開那頭海膽不看,就是一個活脫脫的金童子嘛,長大肯定不少女孩喜歡。
許言在心裡默默給自己點了個贊,覺得自己也是有點養娃天賦的。
“小木能說話?”二娘一直也以為小木是啞巴來着。
許言把小木牽起來,讓他坐到椅子上,“昨天我掉河裡,他突然就能說話了。”
二娘說,“他是擔心你了,一下子就激出來的。”
“是啊,讓他受驚了,不過,既然他能說話了,咱們是不是應該送他去讀書?我看像他那麼大的孩子都上學了。”
許言突然想起了小木的教育問題,雖然自己是大學畢業,但這裡的知識自己也是一竅不通,最多教教算術。
秉承着‘苦誰不能苦孩子,窮啥不能窮教育’的理念,許言決定送小木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