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便是在這裡和淩薇春風一度,有了腹中的孩子。
然而當他真正的住進淩府,這卻是他第一次來這裡。
書房的門上挂着銅鎖,崔知衍将袖中的信封從門縫裡塞了進去。他竟還有心思想,若是淩薇,便可以用銀針撬開銅鎖。
她也不知道從哪裡學這麼多逃跑的本領,從他手裡跑出去這麼多次。
他這次出逃所用的法子便是從淩薇身上學到的。
前院的仆人和後院的仆人之間交流不多,尤其是看門的門子,對後院男仆最是陌生。
與其躲躲藏藏讓人生疑,不如裝成男仆大大方方的從正門出去。
畢竟這裡所有人認為他是需要依附着淩薇生存的,他們都覺得跟着淩薇對他來說是最好的出路,沒有人能想得到他想逃。
淩薇倒是警覺,可她又不能将這麼隐晦的事情告訴所有人,她隻叮囑了她信任的劉爹爹和阿滿。
他試探過,順吉和順利也不知道要看住他,不讓他往垂花門外頭去。
而且他這些日子裝作看淡世事的樣子,估計淩薇也放松了警惕,不然她臨行前便會叮囑好府中人。
說到底,他還是利用了她的不設防。
兩個門子正在說話,他走了過去。
“你是誰,出去做什麼?”
“我是貼身伺候西耳房那位公子的,出去買些針線回來。”
女仆說:“快天黑了,不急的話明天再去吧。”
崔知衍塞了一小角銀子在女仆手中:“二位……姐姐,拿着喝酒。”
“我們公子吃不下飯,要我去買些可口的飯菜。”
女仆們也經常和阿滿這個能進垂花門的小丫頭聊主子後院的八卦,尤其是西耳房住着的那位懷着主子孩子的公子。
對他經常吃不下飯,而主子總是縱容他,還親自給他帶紅糖餅的事迹略有耳聞。
想想這兩天的菜色,女仆自然信了這年輕男仆的話,擡擡下巴讓他出去了。
崔知衍心跳的像是打鼓一般,當他從大門台階上一步步走下去,站在淩府外的街巷上,竟有眩暈之感。
巷深陌長,青磚黛瓦映殘陽。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終得見天日。
他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三千世界還是原本的世界颠倒衆生。
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有三條路。
第一條,若他能逆轉颠倒的世界,重逢無需多慮。
第二條,他隻能自己回到原世界……那他一定會帶着淩薇回去。
第三條……也有可能,他根本回不去。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父親,淩薇。
從此天高水遠,有緣再見。
就算他回不去,那他也不願意再回來,他崔知衍絕不肯屈居于人下,做一個隻知針線禮佛的後宅男兒。
總有一天,他會讓淩薇像以前那樣匍匐在他的腳下。
至于父親以後怎麼辦。
崔知衍回想起書房的那封信。
他相信就算他不在,淩薇也會照顧好他。
巷子裡出現馬蹄聲,一年輕女子騎着馬從巷口奔來,狼狽的停在淩府門口。
這個時間點,有人在京城裡跑馬,實在太惹人注目了。
于是很多人家都推開大門,瞧瞧發生了什麼事。
那女子正是淩薇的貼身女仆章芳碧,淩府門口的兩個門子自然認得自家這位大管事,趕忙上前問怎麼了。
章芳碧騎在馬上,氣都沒喘勻,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飛羽在哪?主子有難,如今生死不知……”
她聲音哽咽。
“快讓他出來,帶我去求見公主!”
崔知衍腳步一頓。
怆然回首。
依靠理智強壓的情緒再也按耐不住,對自己說再多遍不要去在乎淩薇,也抵擋不住這一刻猝然提起的心。
他魂牽夢萦那麼多年的人,這一刻正生死不知!
要他如何當作毫不在意。
幾十裡外的應州。
淩薇帶着阿滿躲在農戶家後山上釣魚,洪水未退,水位很高,淩薇攔住已經把褲腿挽起來想下去摸魚的阿滿。
“回來,太危險了。”
阿滿頗為遺憾的看了眼黃澄澄水裡消失不見的大烏魚,回到淩薇身邊。
淩薇帶着鬥笠,正老神在在的悠閑釣魚。
身旁的瓦罐裡隻有幾條巴掌大的小魚。
阿滿砸了砸舌。
少姬這水平,真是讓人看的抓耳撓腮。可惜農戶家隻有一副漁具,少姬又不讓她去摸魚,她便隻能在旁邊看着。
“少姬,我們真的什麼都不做,就在這裡等着嗎?”
章芳碧和柴心漣都被少姬派去做事,隻有她什麼也不用做,少姬說是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陪着一起做。
可從昨天到今天,就隻是坐在這裡釣魚。
哪怕是讓她去幫柳醫生去治病呢。
淩薇笑道:“急什麼?還沒到魚兒上鈎的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