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家裡逃出來的時候就應該直接去北麓,去碧霞祠,想辦法讓這個世界恢複原狀!
隻要回到以前,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他還是從前那個威風凜凜的權臣,而淩薇是他的愛妾。
他便可以一直與淩薇待在一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淩薇随手抛下。
其實隻要恢複理智,崔知衍就能想到那個時候的他别無選擇,他逃出裴府之後身無分文,根本沒辦法獨自一人從京城趕到北籬。
可他這會兒已陷入魔障,隻想回到從前,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裡。
這地方陰陽颠倒,神鬼不分,哪裡是人能待的。
他越是這麼想心裡越苦澀,連帶着五髒六腑都是苦的,胃裡似乎是感受到這份苦,又翻騰了起來,他扶着臉盆吐得渾身無力。
守在門外的順吉趕緊進來給崔知衍拍背,連崔父都被驚動,托着病體從另一個房間過來,崔知衍在父親和小厮的攙扶下坐回榻上。
崔知衍瞥了
順吉端了一杯水過來:“公子喝點水順順。”
瞧,這便是他的仆從,他剛剛已經說過了無召不得入内,說的這麼清楚,不喊便不要進來。
他沒指望順吉能攔住父親,
可當崔知衍吐了起來的時候,順吉還是跑了過來。
他并沒有吩咐多麼為難人的命令,隻是希望一個人待一會而已,可偏偏,偏偏怎麼也實現不了。
隻有在淩薇在的時候他能得到片刻安甯。
淩薇不喜歡男人服侍,她要是來了,順吉便沒資格上前伺候。
她身邊那個叫阿滿的小姑娘很伶俐,淩薇說什麼她都照做,從不跟她反着來。
可她總是不來。
她白天要去太府寺上值,下值後有時還要去公主府點卯,偶爾也會有些應酬,每天待在這個宅子裡的時間也就六七個時辰。
而這六七個時辰還要分出三四個睡覺的時間,所剩不多的兩三個時辰,她要看書,琢磨公事,留給他的時間隻有那麼一點點,就這樣她還經常留在前院不回來。
崔父不停地上下撫兒子的胸口,滿面愁容:“你這都三個多月了,怎麼還是吐得這樣厲害。”
崔知衍臉色發白,還在平複胃裡的翻湧,根本說不出來話。
崔父焦急地用帕子擦掉兒子額頭上冒出來的汗珠:“怎麼樣,還難受嗎?”
他說:“要不請醫生過來看看。”
崔知衍想說不要,身體的反應卻不容他分辨,他又吐了一口。昨晚臨睡前他便吐過一次,胃裡已經空了,吐出來的全是黃水,嘴裡全是酸苦的味道。
順吉跑去前院跟女仆說公子不舒服,醫生來的很快,但隻有一直為崔知衍看診的柳家姐弟中的弟弟。
他為崔知衍把了脈,眉毛皺了起來:“像是受了寒,胎像有些不穩。”
此話一出,崔知衍心中生出了希翼,這樣一來,是不是孩子就能落下了。
是不是前段時間故意穿着受凍起了作用?
如果沒了孩子拖累,他就有力氣想法子離開這個密不透風的宅子了。
崔父焦急的問:“那可怎麼辦。”
柳元郎道:“好在父體康健,沒什麼大礙。”
“以後注意保暖,等孕吐好一些,多吃些桂圓,紅棗,烏雞這種暖身的飯食。”
崔知衍不可置信的看着柳元郎:“父體康健?”
他手腳綿軟無力,連牆頭都翻不上去,這叫父體康健?
崔知衍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男人大都一輩子困在家中,沒有出過門,前世經常騎馬練武的他,就算來了這裡力氣縮水,也會這個世界絕大多數的男子要好。
柳元郎肯定道:“當然。”
崔知衍失望極了。
崔父有些擔憂,問他:“怎麼不用開些藥嗎?”
柳元郎說:“你們要是不放心,我可以開一些補身的藥,但是藥三分毒,最好還是食補。”
給淩府看診的報酬豐厚,随着淩薇地位水漲船高,連他們來看診的診費都多給了不少,姐姐一直在念叨說想做淩家的府醫,也就是住在淩家的大夫,這樣既清閑,又不用像以前那樣早出晚歸賺不到幾個銀子。
如今世道艱難,行醫也不是什麼好行當,好不容易賺點錢全交租子了。
崔父又問他:“你姐姐呢?要不讓柳姑娘來再看看。”
柳元郎咦了一聲:“我姐姐跟着淩少姬去隔壁應州辦事了,要後日才能回來,你們不知道嗎?”
崔父吃驚:“少姬出去辦事了?”
他連這個消息都是剛剛得知。
崔知衍看向柳元郎:“你知道他們去辦什麼事了嗎?”
柳元郎道:“聽說應州突發洪災,洪災過後容易有時疫,災民們吃了被污水泡過的糧食,尤其容易腹瀉。淩少姬跟着衙門的人送藥材過去,我姐姐便也跟着一起去,也能照應一二。”
他雙手合十,虔誠道:“希望她們平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