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衍懷抱着昏迷的父親,在馬車的颠簸裡勉力穩住身形。
他擡眸環顧,這馬車内飾不過是尋常,木質的車廂略顯粗糙,坐位上僅鋪了一層薄薄的氈毯。車廂内很是悶熱,唯有門簾被風掀起,吹進縷縷清風才讓人透上一口氣。
崔知衍微微欠身,透過那窄且破的門簾縫隙,向外窺探。淩薇手拿缰繩端坐于車廂外,身着官服,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
她的烏發束起,僅以一根木簪固定,幾縷碎發散落在白皙的頸邊,随着馬車的行進而輕輕晃動。
崔知衍盯着她晃動的發絲,似是晃在他的心間。
他終是忍不住喊了一聲“淩薇”。
淩薇沒有回頭,她挺直了背。
崔知衍垂着頭,輕聲道:“你能來救我,我很開心,淩薇,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我以為,以為你……怨我,所以不會來。”
“就算來,也隻會在案子塵埃落定後,從官府手裡把我贖回去,而不是大費周章找人将我贖出來……所以,我很開心。”
淩薇哼了一聲:“隻準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以色相誘惑獄卒換你想要的東西,不準我找些終南捷徑嗎。”
崔知衍抱着父親的雙手握緊,微微顫抖,他全身被抽去了力氣,挺直的脊背也稍稍彎曲,他目光呆滞,盯着懷中父親的臉,艱難的開口:“淩薇,我剛剛是為了父親,才會對那個女卒……做樣子。”
淩薇面露譏諷:“做樣子,做樣子去摸别人的手嗎?”
她笑了一下:“昔日裡那般目空一切的崔大人,為了一劑退燒湯藥,竟去摸女人的手了。”
“那當初你裝模作樣的拒絕公主和郡主,看來還是她們能給的太少。”
“這麼看起來,崔大人的感情也沒有多珍貴,一劑湯藥便能得到。”
崔知衍瞪大眼睛看着淩薇的後背,難以置信淩薇會這樣說。
最真摯的感情被淩薇說的如此不堪,他怒而道:“當初為了你,我不惜和家中決裂……你便是不領情,也不該将這拿來說事。”
說完之後,他停頓片刻平複心情,複又說:“往事多說無益,淩薇,你既然救了我,不如好人做到底,救救我父親……以後……我定會相報。”
淩薇置若罔聞。
她沒有回頭,也能聽出崔知衍語氣中的窘迫。
她心中竟有一種扭曲的快意。
若按淩薇的本意,車廂裡崔知衍懷裡抱着的那個男人她絕對不會救,當年……若不是那個男人,或許崔知衍可以……
停。
不能這麼想。
淩薇臉色鐵青,駕着馬車快速駛入自家宅院。
看門的娘子被突然回來的主子吓了一跳,差點給閃摔倒。他看着淩薇駕着馬車向後宅駛去,而車廂内似乎有年輕男子的身影,她招來旁邊的小妹,說:“去,跟飛羽小哥說一聲,就說主子回來往後院去了。”
淩薇将馬車停好,崔知衍扶着父親下車。
入目之處,庭院雖不大,卻甚是整潔。
兩間小屋并排而列,牆壁刷得雪白,院子裡有一顆杏樹,枝葉搖曳。
崔知衍将父親安置在其中一間屋内的榻上。
他轉身欲向淩薇道謝,卻見淩薇面色不虞。
還未等他開口,淩薇便冷聲道:“崔大人,這住所你可還滿意?”
她在院中緩步而行:“和當年崔大人為我準備的金屋是差遠了,還望崔大人不要嫌棄。”
崔知衍默然。
他顫聲問:“淩薇,你救我出來,便是要羞辱我嗎?”
淩薇步步緊逼,将他逼至堂屋的椅子上坐下,她用手擡起崔知衍的下巴,緩緩地摩挲着:“當然不是,我救大人,是為了這張臉啊,我怎麼舍得如此的美人淪落到,屈身于小小獄卒呢。”
“豈不是浪費。”
淩薇純粹就是為了羞辱和消遣他!
崔知衍怒目而視。
他盯着淩薇張合的小嘴,狠狠吻了上去。
淩薇有些猝不及防,雙手抵住崔知衍貼近的胸膛。
她正發洩心中扭曲的怒氣呢,他不是應該氣憤不已,大罵她是固執扭曲的無恥之徒嗎?
怎麼就親上來了。
崔知衍抓出她的手臂,一隻手緊緊箍住淩薇的纖腰,狠狠将她摟進懷裡、
他的氣息環繞在淩薇的身邊,淩薇又覺得心底似有一團火在燃燒,唇間的柔軟也如此香甜,讓人想一口吞如腹中。
間隙中,她睜開眼,崔知衍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壓在白皙的面龐上。
不得不承認,無論在哪裡,崔知衍都稱得上俊美二字。
淩薇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讓自己恢複理智。
她推開崔知衍,憤憤的看了他一眼,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起身離開。
淩薇走到院子大門處,将要拉開時,崔知衍也從屋裡跑出來,扶着牆微喘,他衣衫不整,衣襟剛剛被她扯開,白皙的鎖骨露出。
“淩薇,我知你心中尚有怨憤……我父親病重,如果沒有藥,他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