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崔知衍與淩薇都收拾妥當,斂去遺留的缱绻痕迹,淩薇喚下人準備馬車,親自将崔知衍送回裴府。
馬車在遠處的街角停穩,淩薇帶着崔知衍先後下了車,沿着裴府長長的院牆走了一段。
崔知衍停下:“這裡面,便是裴府的浣衣房了。”
淩薇道:“傍晚不是浣衣房忙碌的時候,這裡仆役與内宅來往少,你小心一些溜回去……若真的被發現了,便讓人來找我。”
崔知衍道:“我父親今日去爺家,應當不會早歸,我與貼身侍俾換了衣裳,隻要父親不回來,便不會有人敢進我房門。”
他牽着淩薇的手,依依不舍:“淩薇……”
不想分開,想牽着你,想抱緊你。
淩薇嘴角含笑:“再不走,天若真的黑了,浣衣房該落鎖了。”
她将随身攜帶的短梯架在牆上,示意崔知衍快走,崔知衍依舊用食指輕輕摩挲她的手。
淩薇笑容不改,将他的手執在手中,拍了拍:“你放心,我定答應你母親去你家提親。”
崔知衍垂眸,似有悔意,他說:“淩薇,之前……是我不對,我知曾經傷你很深,我隻是……放不下你。”
“以後我定會補償你。”
淩薇沒有回答,而是踮起腳親了親他的側頰。
崔知衍心頭一熱,方才翻進了院内,半坐在牆頭上時,他還流連回頭看了淩薇一眼,方才縱身跳入院内。
崔知衍的跳下去的那一刻,淩薇嘴角的弧度瞬間消失,眼睛中寒意乍起。
補償啊。
恐怕他沒這個機會了。
長公主今日的話尤在淩薇耳邊回蕩。
她聲音溫和,淩薇卻聽得心驚。
“你與裴侍媛毫無往來,她卻要擇節下交,聽人說她家有一子近日被退了婚,正在家中待嫁,她定是為此事來。”
“若她真是要聘你為兒媳,本倒是堪配的上你。隻是陶相迂腐,得罪了當今。裴家……遲早是被殃及的池魚。”
“我欲從中籌謀,眼下還不能與陶相結下梁子。裴侍媛若要來聘你做兒媳,你直接應了便是。淩薇,你替我穩住裴家。”
“你放心,裴家等不到你真的迎娶她家兒子。此事之後,我定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待你官職再升一升,我自會為你擇一良婿,必不輸侍媛之子。”
長公主交代此事時,淩薇還不知崔知衍便是裴家子,尚存一分恻隐之心。
她們在前朝謀劃争利,赢了享受好處,輸了也隻能怨自己不如人,她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清楚能拿到的好處和需要付出的代價。
唯有那個後宅的男兒,是全然無辜的。
淩薇從長公主處告辭後,一路走的很慢,想了很多。
其實想再多都沒用的,無論她心中如何不忍,該做的事依舊要做。
就像陷害太府寺少嫔那次一樣。
太府寺少嫔拉着她的衣袖,深深看着她,聲淚俱下:“淩姬,你看到了對不對,你看的,我記完薄賬後,便還回去了,從未篡改過條目!”
淩薇心中焦燥難安,面上半分不露,隻淡淡瞥去一眼:“我并不知。”
她隻做對的事。
她隻能做對的事。
就像是這腳下的路,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錯。
所以,幸好是崔知衍,換做旁人,她事後怕是又要愧疚許久,還得費神安置所謂裴家子。
若是崔知衍,那便無需多慮。
單憑他以前對她做的那些,利用他、蒙騙他一次算什麼。至于罪臣之子将來的下場……
瞧他剛剛那副神采奕奕的樣子,便知禍害遺千年,到了這裡他竟還不忘算計她。崔知衍尚有前世記憶,隻不過淪落紅塵與無數女人纏綿,倒也便宜他了。
淩薇之前被他所囚,心中對他恨意最濃的時候,可是每天都詛咒他被男人蹂./躏折磨。
落到女人手中,對他這樣貪欲之人,算是嘉勉。
她剛被崔知衍身段所惑,情濃意亂時确實有過片刻心軟,現在被冷風一吹,她心中的軟下的地方又堅硬如初。
心軟如何,心硬又如何,自己尚朝不保夕,哪有餘力去管旁人。
崔知衍剛剛那句話說的很對,她不能有婦人之仁,既然來了此處,陰陽颠倒,她便應當學做個此處的女人,前處的男人。
有這個時間心疼别人,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如何在這件事中某得好處。
這麼一想,便又想起崔知衍說的那兩個籌碼來。
可惜了。
本來倒是個很好的,能與長公主一搏的機會。
算了,這樣的機會,以後多的是。她淩薇不會被公主府困一輩子,任人拿捏。
淩薇将馬車駕的飛快。
太府寺令一職,她勢在必得。
次日。
官府沐歇。
裴侍媛上門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