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佑受傷的消息頃刻間傳遍金寶山莊,所有人都坐不住了。金莊主急得一會功夫嘴上起了好幾個泡,雙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莊上的胡大夫:“老胡啊,到底如何?” 老胡是胡管家的叔父,早已上了年紀,醫術在江湖上也算排得上名号,大半夜被叫起來,一排銀針紮下去,三皇子的臉色肉眼可見好了許多,但胡大夫長呼一口氣後,語氣仍然凝重:“多虧楚姑娘的解毒丸,加上我及時施針,毒性暫時穩定了下來。不過,這毒前所未見,還是得盡快找到解藥才行。” “那你倒是快找啊!”千千急得不行,這胡大夫弄了半天,在她看來根本沒用啊,還是得靠解藥! “楚姑娘别急,這毒不會再靠近心脈。” 金莊主聽到這話,才敢長呼一口氣,好歹是命保住了,下毒之人在島上,解藥總能找到的:“胡管家,立刻将島上封鎖起來,任何人不得離開,挨個排查,一定要找到刺殺三皇子之人。” 說完,又對着沐陽和顧明初真誠急切地表達心意:“兩位大人,我一定盡快找到解藥給你們一個交待,敢在金寶山莊内暗害三皇子,我一定不會放過此人!” 顧明初并未答話,沐陽卻态度十分強硬道:“金莊主,要給的交待不是對我們,而是對陛下!三皇子若有什麼閃失,我們都擔待不起!” 金莊主額上滴下汗:“沐大人說得是,還請沐大人寬限兩日。” “好,就兩日,若兩日後,還是不能找到下毒之人,等在岸上的親衛會全部上島,屆時,還請金莊主見諒。” 離島的船隻被金莊主派人全部看管起來,如今這個節骨眼上,誰提出離開,本身就是一種心虛的表現,是以島上衆人無人反對,反而想幫着金莊主盡快将那兇手找出來。這些年來,朝廷越發不滿武林勢力的日益壯大,本就有意削減,雙方之間的平衡關系微妙之下十分脆弱,若三皇子此時出事,無疑将給朝廷一個大肆打壓武林勢力的借口,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 衆人陸續離開後,屋内除了躺着的陸佑,就隻餘顧明初,沐陽和千千三人。 千千對陸佑的關心絲毫不加掩飾,沐陽覺得奇怪:“楚醫師,你似乎格外關心三皇子,據我所知,你們并沒有什麼深厚的交情。” “沐大人,承蒙皇後娘娘關愛,我在長信宮時常見到三皇子,雖身份懸殊,但也有朋友之誼,不管是因為我,還是因為皇後娘娘的關系,我自然心裡十分着急,很奇怪嗎?” “不是,隻是……” “沐大人,恕我直言,如今最要緊的事是找到下毒之人,大人你對我有什麼想問的,可否往後緩緩。” 千千的語氣算得上難聽,沐陽知道再問下去也是自讨沒趣,但他總有種直覺,千千這個人在隐藏着什麼,是以一有機會總想套幾句話。 沐陽将目光轉向顧明初:“顧大人,你極善在細微之處找到關鍵突破點,黑衣人的身份,你可有猜測?” 千千也期待地看向顧明初,可顧明初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沐陽:“事發之時,你在哪裡?為什麼沒有守在三皇子身邊?” 沐陽臉色一黑:“人有三急,我隻是去解個手。” 千千道:“難道這個兇手一直守在附近?看到你出去,他才進來的?不說别的,這個院子裡,至少住着數十個高手,如果真有一個人伺機在外且一直沒有發現,他得多厲害?” 顧明初将幾人的話總結出來:“兇手是個絕頂高手,一直藏在附近,觀察着屋裡的情況,等沐陽出去,他即刻進來,傷了三皇子,因動靜引來衆人,他為了順利逃脫或者說是不想被人發現身形特征,在沒有把握能立刻殺了三皇子的前提下,沒有多待片刻。” 千千又問:“這毒并非立即緻命,考慮到島上大夫還有上島衆人會有些壓箱底的解毒寶物,所以,他的目的也可能,不是要殺了三皇子,隻是為了讓他中毒?” 顧明初點頭:“至少,這個人不願意用暴露自己來換殺了三皇子。” “三皇子中毒後,帶來的後果就是,金莊主封鎖金寶山莊,不許任何人離開,山莊内的主要精銳會用來查清三皇子中毒的真相。” 沐陽啊了一聲:“這人想渾水摸魚,在衆人将視線轉向三皇子之後,他好借機……找藏寶圖?這也解釋了他為什麼隻敢下毒,不敢真的殺了三皇子,三皇子一旦出事,這裡所有人的人都跑不了。他最終的目的,絕不是要殺三皇子。” 順着沐陽的話想下來,那人隻是為了引起混亂,轉移視線,起先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藏寶圖身上,他難免不敵,如今山莊内一大部分心思都分到了三皇子身上,他的機會起碼大大增加了。 沐陽一拍大腿:“豈有此理,敢算計到皇子身上!我這就去挨個盤問。” 金莊主是此間主人,已經發話全力找出兇手。中毒的又是當朝皇子,兩日是沐陽給的期限,誰也不敢不配合。 沐陽走後,千千坐下給自己和顧明初分别倒了一杯水,遞給他時,千千沒忍住說了句:“狗屁不通。” 顧明初看向她:“怎麼了?” “藏寶庫裡肯定很多機關,即便金寶山莊的護衛被派來保護三皇子,那下毒的人也一樣不能順利進入藏寶庫啊。” “那你剛才還那麼配合沐陽的話?” 千千一噎,她總不能說她跟沐陽多次交手,深知那并不是沐陽的水平,沐陽八成在演戲,她隻是想看看他要幹嘛? 所以,沐陽氣沖沖地走了,到底是要幹嗎? 看千千不說話,顧明初也沒追問,反而另起話頭:“你打聽那麼清楚,也是為了藏寶圖來的?” “我隻是來湊個熱鬧而已。” 顧明初又問:“在衆人眼裡,楚醫師,雖然是個會武功的姑娘,但武功一般,絕不可能會對藏寶圖有企圖,畢竟實力也不允許。” “……嗯,對。” “藏寶圖關乎到前朝寶藏,陛下十分重視,沐陽是帶着命令來的。” 千千不知道顧明初是不是猜到了什麼,他說這些話又是不是在提醒她,要認清局勢。可如今這些,跟躺在那裡的陸佑比起來,算不得最緊要之事。 “……顧大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麼?” “我誰都不放心,我想親自守在這裡。” “?” “我肯定不能如實說,能不能說你要看顧三皇子,我……一刻也不想離開你,便非要與你一同在這兒。” “……我就因為這個原因同意了?” “我已經想好了你要怎麼解釋,你就說争不過我,而且考慮到我會醫術,總能派上用場,便無奈被迫答應了。” “……” “顧大人,你還猶豫什麼呢?我一個姑娘家都不怕被人說,況且咱倆的流言早就滿天飛了。” “那好吧,我被迫答應了。” “大恩不言謝,顧大人一生平安,心想事成!” 千千坐在床頭,映着燭光盯着昏迷中的陸佑,她自己也不知看了多久,那些刻在記憶深處的東西,争先恐後地湧了出來……
重逢後,一直沒有機會仔細看他,偶爾大膽地看一眼,也是驚歎于他如今與從前的大不相同。回京城之前,師父也曾派人将諸多重要之人的畫像給她看,當時的感覺是什麼呢?覺得那紙上的人很陌生,眼裡沒有半分笑意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從小與她玩笑嬉鬧處處護着她的人? “三皇子的毒穩了下來,你不必過于擔憂。”顧明初無意間看她眼圈漸漸紅了,安慰道。 千千知道楚九歌在外面守着,不會有外人能窺伺屋内的情況:“他,小時候很胖的,一吃就長肉,怎麼現在瘦成這樣?”
明明至親至愛的人就在眼前,卻要裝作陌生人,這種滋味顧明初無法想象,但他知道那必然是很痛的。
“這些年,他一定,也受了很多苦。”她曾經的逃亡,颠沛流離固然傷痛,可他雖貴為皇子,卻在當時的情況下眼睜睜看着重要之人一一離去,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無助,年少的他,又該怎麼承受?思及此,猝不及防的眼淚滴在陸佑的手背上。
看她似要沉溺于過去的悲傷中,顧明初還是出言提醒她:“楚醫師,夜還長,正值多事之際,你要保持清醒理智。”
顧明初說得沒錯,千千擦了擦眼淚:“顧大人見笑了,我隻是,太想他了,想念與他一起,無憂無慮的那場歲月。在那裡,大家都好好地活着。”
“我懂。”
“一開始,我拒絕想起從前,那會讓我覺得現在太痛苦,可後來我慢慢發現,仇恨隻能讓我擁有一時的堅強,真正能讓我無所畏懼,堅定向前的,是從前所得到的愛。想到那些,我的心裡才能溫暖,才能在一個個黑夜中堅持下去。”
顧明初想,正是因為她父母,舅舅曾經的教導,才能讓她經曆那番變故後不被仇恨蒙蔽,依舊能心存善念,正是因為曾得到的那些愛太真摯濃烈,才讓如今的她依舊相信,世上有愛。
“沈姑娘,你一定可以,得嘗所願。”
千千有些意外地看了顧明初一眼:“原以為你冷靜自持,無論何時都很理智,沒想到幾次相處,你都是這般感性,心軟。”
想到他脫口而出叫她“沈姑娘”,顧明初頓覺自己修為不夠,萬一因他之故給她帶來災難,那便罪無可恕了。
思緒剛落,就聽到楚九歌的聲音:“妹妹,你快出來,大半夜留在這裡,實在有失體統!”
沐陽的聲音帶着詫異:“她還沒走?”
想到楚千千和顧明初之間的傳聞,沐陽推門而入,果然看到楚千千兩眼放光地正盯着顧明初,他得出結論:“楚醫師,看來你真的不喜歡姜遊了。”
“沐大人這麼快就回來了?可問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