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名光希尚不知道有人在背後污人清白。
雖說是他主動發出的邀請,但兩人之間負責領路的那個卻是松田陣平。椎名光希提着對方拎來的袋子,略微落後一步跟在他身側。
松田陣平原本盯着手機看,感覺到有人從身邊消失,他有些意外地扭頭。
“你不認路嗎?”
椎名光希:“我沒帶手機。”
沒帶手機不知道位置所以不認路,但這個邏輯隻需要告訴他教室在哪裡就可以破解了。好在松田陣平并沒有朝這方面去思考,隻是臉色微變,咂了下舌。
“……幸好今天我們走了小路。”
“……”
萩原說的沒錯,松田陣平确實是個好人,并且一次又一次地刷新椎名光希對“好”的認知。
再這麼下去我都不敢稱呼自己為好人了,他想。
在惡人堆裡時,他尚能堅守自己所行皆為正義。在警校裡他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就已經遭遇多次出于善意的沖擊,讓他感覺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個。
不過,這也不賴。
椎名光希感覺自己一直緊繃的神經在這樣的環境裡逐漸放松下來。也許是因為那些不含憂慮的思考、不帶惡意的争鬧,以及在每個人身上維持着的、對生命的重視和對正義的維護——
他站在這裡,仿佛身處烏托邦。
那些瘋狂的、含着血與灰和過去,還有那場猩紅的死亡……一切都仿佛隻是夢境。
他從瘋狂的柏蘭德,變成了椎名光希。
隻是椎名光希。
“光希!”
椎名光希擡頭。
紅發的外貌特征過于醒目,路過的人基本隻要一瞥,都能發現他的存在。他之前站在松田陣平身後,也存了一部分拿對方當遮擋物的心思。
隻是現在走到男生宿舍樓附近,認識的人逐漸變多,他想要遮掩基本是不可能了。
椎名光希對沖他揮手的同學打個招呼,還沒來得及放平嘴角,又有人走過對他露出笑容。
“光希,去上課?”
椎名光希點頭。
“晚上好!今天天氣真不錯啊。”
椎名光希應和:“是啊,萬裡無雲。”
他身邊,松田陣平下意識擡頭看了眼天幕,欲言又止,繼續低頭匆匆趕路。
“光希——咦,這是……松田君?你們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
椎名光希眨了下眼,鎮定地說:“剛剛認識。”
“哈哈哈哈哈。”對方拍了拍他的肩,“你可真幽默。一起加油吧!”
“嗯……”椎名光希微笑起來,“你也加油。”
好不容易從那片區域逃離,來到基本無人的小樹林,兩人幾乎都松了口氣。椎名光希按了按因維持笑容而有些僵硬的臉,對自己下達命令:
晚上回去就把警校檔案全部調出來背一遍。
松田陣平看見了他的動作:“……你還真是受歡迎啊。”
椎名光希很想說,自己也是剛剛想起這個設定。
他扭頭,對方也正看着他,眼神處于一種接近審視的、但更情緒化的狀态。仿佛在他身上感受到某種異常,因此不斷地調整認知試圖将其挖掘。
椎名光希微微挑了一下唇角。
他臉上笑容未散,紅發紅瞳一半在暮光裡呈現火焰般的紅,一半在林蔭下析出溫暖的棕。黃昏的絢麗風光在他的瞳孔裡搖曳。青年微笑着,眉梢眼角微微彎起,輕快笑意自然而然流淌出來。
這樣的笑容并不誇張,但非常具有感染力。讓其他人來評價,可能會是“冬日暖爐般的親切舒适”。
松田陣平卻把眉頭皺得更緊。
“……你這樣真的有點恐怖。”他非常自然地伸手,将椎名光希的嘴角往下扯,“像一具蠟像。”
“……啊?”
“很真,也很假……啊。”松田煩躁地揉亂自己的頭發,“算了,當我沒說。”
“……”你已經全說出來了。
算了。椎名光希放棄與人争論。他隻恨現在還沒有随身攜帶口罩遮擋表情的習慣。
剩下的路程沒人再來打擾他們,直到坐進教室、挑選座位,一切發展都很順利。椎名光希将提了一路的袋子丢進桌下,望了一眼周圍。
男的、女的,都穿着統一的淡藍色警校制服,有的感受到他的注視回了一個微笑,于是椎名也回以同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