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船艙，他們的位置面朝東。

明明此時是白天，天空上萬裡無雲，又沒有水霧，海上又不存在遮擋物，但熾天使就是覺得那太陽很灰暗，好像被蒙上了一層若有似無的灰。

德雷克：“你是不是也覺得太陽不亮了？”

熾天使：“的确，直視它都不會覺得刺眼。”

德雷克領着他穿過走廊，再攀上梯子到達上層甲闆，那裡晾着他們剛漆好的救援船，油漆味無比刺鼻，相比之下，熾天使身上的腐屍臭味竟顯得不那麼明顯了。

他指向西邊，“現在外邊成這樣了，你自己看吧。”

熾天使眼前一黑。

物理意義上的眼前一黑。

入眼的一切都好像變成了灰色和更深的黑色。大海是灰色的，不斷地有一些黑色的物質從大海中脫離，宛如被引力吸引一般飛到上空，飛到了那懸挂于高天之上如同太陽一般的黑洞中。

天空也是灰色的，沒有雲彩，于是那黑洞看得更清楚了。

仿佛天空中破了一個大洞，V.E物質仿佛是這個世界的一切色彩所化，黑洞吸走了V.E物質的同時，也帶走了這個世界一切的顔色。

同時，雖然黑洞不吸普通物質，引力卻能引發潮汐運動。那片灰色的海，被黑洞的引力牽引，正不停地翻滾着洶湧的海浪。

但熾天使并沒有感覺船很颠簸……他察覺到了哪裡不對。

剛剛出船艙的時候，他看到的景色一切如常，隻是太陽灰了一點，天和海都是正常的藍色……

他迅速改變觀察位置，由于兩側被遮擋，視野受限，隻能望向單側。于是，他攀上更高一層，這時，他終于看清了全局……

原來那曾經被V.E污染的整個海域，從海到天，都變成界限分明的黑灰色，可以看到一條很明顯的分界線，劃分出兩個不同的世界。

潮汐異常也隻是局限在分界線内，和外界顔色正常的空間相比，簡直像一個亂入的世界。

他緩緩轉頭——

但，兩個空間也不是完全沒有影響。

比如界限内潮汐異常雖然不會擴散到界限外，但水流運動的勢能會，隻是船離得遠，水的勢能到這邊減弱了。

以及光線是從東邊來的，但是光線照到這裡的時候就已經減弱了，他注意到光照到桅杆投到甲闆上的陰影是扭曲的，是非常有規律的波浪狀。

……就算不在範圍内，黑洞也會捕捉界限外的光線，并且影響範圍還挺廣，至少他們就在影響範圍内，所以他看到的太陽才會發灰。

如果是傍晚再看這個太陽，恐怕他們所處的海域會一點光都透不過來，因為光線進入那片空間就被吞噬了。

“太驚人了……”

即使早就知道這位“救世主”不一般，但怎麼也沒想到……她比他們想得還要更……令人震驚！

這是她的力量？

如果她能做到這種事……她究竟是救世主，還是天災本身？

安迪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身邊的，他不鹹不淡地說：“演得還真像……”

他點了根煙，靠在欄杆上，“這麼驚訝，你們彼岸難道沒有料到這種情況？”

熾天使回頭看他，對方的視線透過煙霧冷淡地審視他。

安迪問：“這是你們幹的？還是……這是災變的一種形态？”

熾天使這次是真不知道，“這根本不是人類能做到的事，至于V.E災害是否存在形态變化……我也不知道。”

他從前主那裡得到的資料不全，很多信息都被緊急删除了，那老東西也留了不少後手。

安迪：“如果V.E區最終都會演變成這樣，那這個世界遲早會被這樣一步步蠶食，直至徹底滅亡，這比深空隧道還要可怕。”

雖然說着這種心系天下的話，他語氣卻平淡得比他附身的這具屍體的心跳還要波瀾不驚。

熾天使感覺他的目光很涼，看着他的眼神透着微妙的不舒服，似乎在試圖透過這具軀殼看着他的本體，又或許是透過他的表象審視他的靈魂。

安迪說：“我很好奇，作為一隻……”他微妙地笑了一下，“通人性的流浪體，你對這場災害怎麼看？站在你的立場……其實更希望人類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