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語氣笃定,斐青珵那點飄忽的心思收了個幹淨,垂眸不再多言。
郁熹剛搭好一副紙人的骨架,就見廖錦欣慌裡慌張地從外邊疾步進來,還沒坐定就拉開手腕處的衣服:“快,幫我探探脈,看我是不是中蠱了。”
這是郁熹的知識盲區,她擡眼看向斐青珵,意思不言而喻。後者接收到她的視線,不緊不慢地從懷裡掏出一方手帕,蓋在廖錦欣手腕處才指腹向下探脈。
郁熹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趁斐青珵探看時,小聲關懷:“你怎麼了?”好好的怎麼突然中蠱了?
這話廖錦欣沒法答,她總不能說自己莫名其妙對姐夫起了意?就算卿紹逸不要臉,她還是要臉的。
“沒事,就是有一些心浮氣躁,感覺不太受控制。”
郁熹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心道這個世界原來還有蠱蟲的設定,她可得小心一點。
等斐青珵收回手,廖錦欣容色緊張:“我怎麼了?”
“廖掌櫃似是有些感染風寒,還沾了點鬼氣,并無大礙。”斐青珵想起那日在廖錦欣身上發覺的一瞬波動,怕也是因為鬼氣。
但他卻覺得這脈象還有點道不明的奇怪,隻是他并非醫修所學尚淺,如今情況不确定也不好開口。
廖錦欣半信半疑:“你這樣一說,我想起好像就是從江邊回來那一晚,便一直覺得有些冷意。”
“但是,”她擡手摸了摸郁熹的額頭,又覆上自己的,喃喃道:“也沒發燒啊?”
那她為何會腦子不清楚?
郁熹這才發現廖錦欣穿得比她還多,貼心地倒了杯熱茶遞給她,搬出經驗之談:“多喝熱水。”
雖然心裡還是覺得奇怪,但廖錦欣知道斐青珵是修士,本着對他的信任暫且按下這事不提,打算等自己風寒好了再去找卿紹逸。
心裡輕松不少,廖錦欣環視屋内一圈随口道:“你這速度還挺快的,手藝也不錯。”
雖是誇人的話,郁熹卻緊張起來,她對熱情仗義的廖錦欣有幾分好感,卻也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暴露自己靠紮紙人謀生這件事。
明明已經習慣了,但她此刻竟久違地有些害怕從廖錦欣眼裡,看到一些異樣的神采。
目光落在紙人身上,廖錦欣像是思索了片刻,并未注意到郁熹逐漸低沉的神色,直接開口商議:“我手上有幾條商路,若你願意或許日後我能幫你賣賣。”
見郁熹猛然擡起頭,眼裡有一抹驚喜,廖錦欣連忙又道:“當然是要收錢的,看在我們有緣的份上,我也不要太多,隻收取兩成的傭金如何?”
這已經是她能給的最大優惠,畢竟商隊也是要吃飯的,出門一趟至少不能虧本。
郁熹遲遲未答應,廖錦欣心裡了然,正想說拒絕也沒關系,卻聽到她期期艾艾:“你不覺得,不覺得這活,不太好嗎?”
不太好?廖錦欣微微蹙眉,心道紙紮人确實運輸困難且賣不出大價錢,但商隊也不會隻運這一類,隻是順便捎上,也不至于會虧本。
再者現在死人那麼多需求還是挺大的,隻要郁熹手藝好,也不是不能打出名聲,走薄利多銷的路子。
想着郁熹年紀小可能不懂商場上的彎彎繞繞,廖錦欣正打算同她細細解釋,隻是接觸到她的目光卻發覺自己好像想岔了,語帶試探:“你的意思是,不太吉利一類的?”
見對方遲疑地點了點頭,廖錦欣沒好氣地彈了她一個腦袋崩兒:“想什麼呢?在姐眼裡,隻要能賺錢的都是好東西。”
“不過是紙人罷了,連冥器棺椁我都賣過,還怕這些?再說這種随葬品,寄托的不正是活人的思念和關懷,有什麼可怕的?”
郁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辭,表情有些怔愣,連帶着額頭被彈的地方都不怎麼痛,反而是有些溫暖的氣息。
斐青珵也是這時才恍然,原來郁姑娘雖然心喜這份活計,卻也遭受過不少嫌惡,恐怕這也是她恐人的根源之一。
在心裡淺淺歎了口氣,斐青珵心道,他該早點發覺的。
等徹底反應過來廖錦欣說的話,郁熹不自覺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用力地點了點頭:“好,我跟你合作。”
看得廖錦欣心裡直犯嘀咕,她剛剛應該說清楚了要收傭金,不是免費的吧?
心裡一感動,若隐若現盤桓在心裡好幾日的念頭被郁熹脫口而出:“廖掌櫃,你有沒有想過,再見你姐姐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