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到了裡香出車禍的那個路口。
啊!乙骨惱怒錘牆,就差一點,都還沒能跟七月說上話。
好在總算還是有了思路。他重振精神,再一次從車頭搶救下裡香後,他沿着記憶中的路線,走回那個巷口,一路來到那棟房子前。
臨到門前,乙骨有些遲疑,該怎麼說呢?現在的七月還不認識自己,一個陌生人,大白天突然敲門問奇怪問題,自己不會被報警抓走吧。又或者開門的是七月父母直接轟人呢?
算了,随機應變吧,他定了定心,決定先做了再說。
門鈴聲響了很久,沒有人來開門。乙骨撓撓後腦勺,有些拿不定主意,餘光卻瞥見貓眼裡露出一個咕噜噜轉着的眼珠子。
他登時站直了身體,對着貓眼露出一個尴尬無措的笑。
“你好,我是、呃、附近的學生,正在參與街區的一個志願調查服務項目,可以問您一些問題嗎?”
短暫的沉默後,門鎖轉動,合頁發出一聲拖長了的吱呀,出現在門後的是一個站在高背椅上的小女孩,約莫五歲,黑發紫瞳,白色上衣,栗色長褲。
乙骨大喜,可算找到正主了,“你好,我是乙骨憂太,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女孩眨了眨眼,動作很慢地從椅子上爬下來,期間,還一直以自以為隐蔽的方式悄悄打量着乙骨,“要進來嗎?”
雖然這麼說着,她卻并沒有從門前讓開。乙骨十分高情商地回答,“不用了,隻是幾個很短的問題,很快就好了。”
女孩低着頭,突然轉身跑回屋裡。乙骨這時才注意到她沒穿鞋。屋内傳來一陣乒鈴乓啷的聲音,紡織品堆疊掉落,玻璃瓶滾動磕碰,碗筷清脆共鳴,還有腳丫子吧嗒吧嗒敲打着地面。一陣風卷殘雲過後,女孩跑了回來,手裡拿着壞了一個角的玻璃杯和用橡皮圈紮起的半袋餅幹,往前一遞。
“是給我的嗎?謝謝”,乙骨有些受寵若驚,接過時一低頭,又正好看見女孩滲血的腳趾。“你……”
女孩注意到他的視線,飛速彎腰扯長褲腳,一活動,袖子短了一截,露出胳膊上大大小小的新舊傷痕。她又趕緊去扯袖子,十足慌亂。
“沒事,沒事,沒關系的”,乙骨連忙制止她的舉動,“這樣就可以了,我不會問的。”
女孩聞言,終于安靜了下來,乙骨将杯子和餅幹放在地面上,席地而坐,女孩見狀,也跟着坐了下來。
“讓我想想該從哪說起呢,嗯……或許你有聽說過窄門嗎?”
女孩看着乙骨充滿希冀的目光,遲疑地搖了搖頭。乙骨遺憾歎氣,女孩立刻緊張起來,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教、教堂。”
“教堂?這附近的嗎?”女孩點了點頭,“那邊有窄門?”女孩又點了點頭。
“太好了,可是我對這附近不太熟悉,能請你給我帶一下路嗎?”乙骨一邊說,一邊在心裡唾棄自己這種人販子行為。
女孩有些猶豫,乙骨言之鑿鑿地擔保自己不是壞人,結果隻惹得女孩更加懷疑。
“好吧,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其實,這個世界上有怪物哦。我知道你看得到,因為我也看得到。”
女孩擡頭看向乙骨,“可是,他們看不到。”
“因為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有做得到的事,也有做不到的事。有人跑得快,有人跳得高,你隻是剛好能看見而已。”
女孩低着頭,“我不想要這個,我想要跑得快或者跳得高。”
“這是神明大人出生時就決定了的,凡人是沒法改了,不過我可以傳授給你一個訣竅,作為幫我帶路的報酬好了。”
乙骨笑吟吟地看着女孩的眼睛,“那就是不要和它們對視,隻要裝成看不見的樣子,就可以避免掉很多麻煩。”
“閑着沒事還可以這樣”,乙骨彈出一束咒力,擊中屋檐上倒吊着的蠅頭,“鍛煉自己掌控咒力,就當打掃衛生好了,雖然隻有我們要值日很不公平,但畢竟隻有我們能看見垃圾,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女孩耷拉着眉眼,慢慢點了點頭。
乙骨揉了揉她的腦袋,“現在可以告訴我教堂在哪了嗎?”
兩人出了家,關好門,女孩在前引路,乙骨緊随其後。不多久,二人就看見了那棟灰撲撲的水泥教堂,面積很小,房頂尖尖,上面沒有豎起十字架,因此乙骨之前路過沒能認出。
女孩推開虛掩的門扉,乙骨側着身子擠進門内。
教堂内部很是簡潔,靠着入門處是信徒的木質長椅,坐着零星幾個人,越往前地勢越低,盡頭處立着一座小型布道壇,布道壇後是一面镂空的灰色水泥牆,镂空處正好組成一個十字形狀。
外界的日光透過镂空灑進這個無窗的教堂,在階梯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光痕,讓人感到莫名的甯靜。
乙骨被吸引住,主動走下台階,來到牆前,伸手去觸碰那被勾勒出形狀的聖光。
他當然什麼也沒能摸到。
“很美吧”,一頭銀發的神父慈祥着注視着他。
乙骨點頭,“和窄門很像。”
“你們要努力進窄門,因為光門和闊路引向沉淪,進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門和狹道卻通往永生,隻有少數人能找到①。我也很喜歡這句話。”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