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被南序“别管,我有自己的學習計劃”的模樣氣到,又因為南序凝視他時安靜明亮的瞳孔而心軟,扛不住南序賣乖,揮手說:“算了快回去休息,等你學到了再來問我。”
南序乖乖地“嗯”了一聲。
考完的學生正熙熙攘攘地向外走。除了大型的慶典、聚會以外,這是學院人潮最洶湧的時刻之一。從高空上俯視,黑壓壓的一片人群,每個人都穿着學院定制的制服,帶着年少特有的意氣風發,英氣挺拔。
南序塞上了耳機企圖抱佛腳挽回明天的意語聽力,路過他身邊的人三三兩兩,從他的身後刻意加快步伐,等到和南序并肩時又會慢慢放緩,微微側過臉觀察不遠處盛開的一叢風信子,磨磨蹭蹭地超過南序。
隻是南序太過專注于耳朵裡磨耳朵的聽力,并沒有注意到。
最後一門終結的時候,南序感覺佛列倫州變幻莫測的天氣都變得非常可愛。
幾天的暖陽令人心情放松,老師們也效率極高地批改出了等級評定。
諾伊斯最接地氣的一點就是會以張貼光榮榜的形式公布學院的考核成績。
特招生自然會在榜上占據一席之地,南序在經過時聽見了很熟悉的聲音。
“逸塵,你考得真好!”舒逸塵身邊的同伴高興地拍他肩膀。
舒逸塵失落地搖搖頭,無比沮喪:“還是……”
還是輸了。
季淩的成績在他之上,他輸掉了和季淩打賭讓特招生擺脫困境的賭局。
“沒關系。”他的朋友們紛紛安慰他,“什麼賭局都隻是那些特權階級的借口而已,赢了這個他們也會找别的理由針對我們的。”
舒逸塵不希望朋友們擔心,提起精神轉移話題:“嶼哥真厲害,是第一名。”
他的目光從第一名“裴嶼”的名字轉頭仰望身邊的男生,眼裡滿是崇拜。
男生比舒逸塵高了快一個頭,極為清俊的外貌,修眉俊眼,薄唇挺鼻,疏離淡漠的氣質,但是低頭看向舒逸塵時眸光卻是柔軟的,低低“嗯”了一聲。
舒逸塵的視線不經意間瞥到了路過的身影,舌尖吐出了音節:“南序……”
他身旁的人紛紛望過去。
南序沒有轉頭。
不用望過去都知道那些人可能是誰。
主角受肯定擁有很多朋友,其中關系最好的,同樣也是主角攻候選人之一的,是主角受的竹馬,裴嶼。
清冷學霸型人設,在競争激烈的諾伊斯仍然名列前茅,盡管家境清寒,依舊吸引來不少狂蜂浪蝶,但他的心裡始終隻在意自己的小竹馬,默默收斂自己的愛意守護對方。
狗血文離不開狗血的走向,裴嶼後續會被發現身份存疑,似乎是某位大家族的私生子。
莉爾大小姐分析了一下,應該是為了讓裴嶼也上桌吃飯,在身份上配得上主角受。
大小姐閱書無數,熟悉各種熱門元素,聽她的準沒錯。
在後續的發展裡,裴嶼因為從小遭受不公正的待遇,恨透了貴族階級,拒絕讓他重回家族的邀請,以新貴的身份走進名利場中厮殺。
離得太遠了,再加上不想和主角受扯上什麼交集,南序頭也沒擡,當作沒聽見。
舒逸塵的同伴嘀咕:“切,傲什麼?論壇上把他的嘴臉扒得一幹二淨,背地裡跪舔季淩跪得很開心嘛,現在裝起來了。”
舒逸塵連忙拉住他,示意他不要多話。
同伴不服氣,但礙于舒逸塵的面子閉嘴,又不甘心地說:“你就是太好心了,連嶼哥都不喜歡他。”
裴嶼沒有反駁這句話,他掃過一眼南序,從側臉到手腕上顯眼的傷口,帶着幾分審視,很快又收了回來,對舒逸塵說:“下午一起去做實驗嗎?“
舒逸塵眼睛亮起來,開心地點頭。
*
全校的成績單例行整理送到學生會。
溫斐以當之無愧的高票當選諾伊斯的學生會長,但現在坐在辦公桌前的卻是反客為主的季淩大少爺,毫不客氣地架着長腿,倚靠壓在座椅上的力滑動着椅子底下的滾輪,松松垮垮的頹廢姿态。
他第一時間翻到了自己和舒逸塵的排名。
毫不意外的結果。
他赢了。
“真可惜,有位特招生失去了一次脫離苦海的機會。”季淩的語氣并不可惜,尾音上挑。
溫斐坐在會客椅前,正在翻閱學院上一季度的财務收支報表。
季淩伸長了腿,找溫斐聊天:
“我上回看見舒逸塵在琴房聽你彈鋼琴,你們相處得挺融洽嘛。你那個琴房不是不喜歡别人進去嗎?”
“剛好遇見了。”溫斐回答得很簡單。
季淩沒意思地撇撇嘴,他這位發小總是風度溫柔,實則狡猾得跟隻狐狸一樣,什麼都套不出來。
“傾哥怎麼還沒回來?第一名都易主被特招生的名字給占了。”他問溫斐,“上回見他還是大半個月前他母親的葬禮。”
溫斐擡起頭:“昨天問他了,他說他母親家族那裡還有産業要交涉,得等下周。”
“好吧。”季淩說,“希望傾哥快點回來,學院這麼多樂子,他錯過了很多。”
溫斐露出不贊同的神色:“注意點分寸,他的母親才去世。”
“好好好。”季淩做出縫上自己嘴巴的動作,翹着二郎腿把成績冊翻動,嘩嘩翻了好幾張紙,嗤笑出聲,“好爛的成績啊。”
“誰?”
“南序啊。”
突然聽到南序的名字,溫斐有些意外,微微詫異地挑起眉。
“你認識啊。他前幾天揍了奧維還威脅我要我管好奧維。”季淩隐去了他在天台被南序抓着要跳下去的情景,“我這麼好心,見不得同學受欺負,就答應了。”
季淩聳聳肩:“不過打聽這位同學到底是誰的時候,别人還給我看了他手機裡的一些東西,說他喜歡我。”
一邊是南序逼近他時冷淡的臉,一邊是手機裡陰濕、露骨妄想着和他牽手、親吻的言論,兩者很難聯系在一起。
但手機确實就是南序的。
因愛生恨?欲擒故縱?
他的嘴角仍然好看地揚着,英氣的眉眼卻向下壓:
“同性戀,怪惡心人的,我善良地忍到了月度考評結束,不打算忍了。”
多年朋友,溫斐聽見季淩的語氣便知曉他的情緒,沉聲提醒:“阿淩,别太過火了。”
溫斐對待小貓小狗也是這樣友善的态度,季淩見怪不怪。
季淩笑起來,唇角咧開時尖尖的弧度,狐狸一樣狡黠:“放心,我會把握好分寸的。”
*
和往常一樣平平無奇的教學日。
南序在踏出寝室的那一刻就感受到它的不同尋常。
似乎有很多人興奮地刷新着手機激烈讨論着什麼,不是單純的喜悅,而是隔岸觀火時又得知自己有火上添油機會的幸災樂禍。
這樣的感受在走進教室的那一刻更加明顯。
仿佛水臨近沸點時即将沸騰冒泡的氛圍,平靜、但下一秒滾出的氣泡随時會灼傷人。
南序的前桌叫做西澤爾,是一位謙和克制、性格非常内斂内向的男生,平時不會和南序起沖突,但也很少和南序有什麼交流。
現在他主動對上了南序的視線,欲言又止、皺眉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南序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一張硬卡質地、镂刻着季家家徽——鎏金獅紋的紅牌貼在了他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