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
她其實很想激一激他,說一句“帝座覺得好便好吧”然後就賭氣似的同意了這門婚事,可是這有何用呢?
還不是為着她心中那一份不可見人的心思麼。
她不是這樣的人,不會說這些話,于是幹脆收起了臉上挂不住的笑容平和道:“祁連氏的确很好,但我對樂纓仙君無意,還請帝座替我回報這門婚事。帝座既要上天宮,那我便随帝座上去親自同樂纓仙君将此事說開。”
玄冥的眸彎出了弧度,并不驚訝于她的回答,道:“如此,倒也無妨。”
二人靜默了一會兒,孟元隻當他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如此說了之後便不再言什麼。她心中有點兒悶悶地痛,坐在九華殿中頭一回有一種如坐針氈之感。
片刻後他執着茶壺給她續茶,茶水入杯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他的嗓音在此刻變得和緩圓潤:“昨夜,你可來過九華殿?”
孟元驟然一僵,急忙道:“沒有。”
他的視線掠過她左手手指上環着的九幽玉戒指,勾起一絲令孟元毛骨悚然的笑容來:“本座今日尋這戒指,不成想它竟自己飛到你手上了。本座記得昨夜裡你把它還給本座了。”
孟元的身子欲哭無淚地晃了晃,自己怎麼把戒指的事給忘了?
主要這戒指日日夜夜都在她手上戴着,她便甚少注意着戒指在不在身上,昨夜戴上後便将戒指的事抛在腦後了。
她舔了舔驟然變幹的嘴唇讪笑道:“我想起來了,昨夜的确來過九華殿,來過。”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捏起白珠做的茶杯,一時不知是珠玉還是他的手更瑩潤。他輕笑着:“哦?本座昨夜裡喝了酒便睡了,不太記得發生了何事。那麼你說說,你來做什麼?”
孟元急速跳動的心稍稍緩下來些,稍想了想便道:“我到了十善殿之後便覺得自己昨夜裡大為失禮,想着當去給帝座賠罪,便來了九華殿。呃...見着帝座已經睡下了,這戒指放在帝座眼前也是礙眼,便自作主張地拿回去了,還請帝座責罰。”
玄冥“哦”了一聲,指尖放下來若有所思地叩着桌面:“原來是這麼回事,那你有心了。不過,本座還有個疑問。”
他笑着看着她,孟元不知他要問個什麼名堂,便低眉順眼道:“帝座請講。”
他施施然将手伸入袖中,拿出一個花樣極簡單素淨的白玉簪子,用指撚着躺在掌上,向孟元的眼前遞了一遞:“本座的榻上不知為何多了這根簪子,讓本座百思不得其解,你可知是誰的?”
孟元看到簪子的時候,神情驚愕。
這簪子...她和玄冥在榻上的時候,正是因着這根簪子磕在榻沿上的動靜才讓她醒了神。她那時候太過慌亂,自然想不到去拾起那簪子來,便将它給忘了。
她全身的血液都上湧起來,腦袋空白了一瞬後立馬道:“想是哪個宮女在内殿裡收拾的時候不甚落下的。”
玄冥将簪子撚在手中把玩着,對着窗外透進來的光眯着眼看,白玉晶瑩剔透。
“九華殿裡,從不讓宮女侍奉。”
孟元咬唇,她怎的在這緊要關頭把九華殿的這個規矩給忘了?
有些視死如歸又自認倒黴地閉了眼,她道:“其實...其實...”
玄冥道:“其實?”
她忽然想到了主意,又讪笑道:“其實這是我落下的。這簪子樣式簡單,我方才認出來,多謝帝座替我收着了。昨夜裡我自感慚愧,便自請為帝座端醒酒湯來,想是那陣子将這簪子落在帝座榻上了。”
她正欲伸手去将那該死的簪子拿回來,玄冥卻蓦然收回了手:“可本座怎麼記得,是曲言來送醒酒湯的?”
孟元在心中又暗罵了自己一聲,硬着頭皮道:“曲言的确來送過,但我心中實在愧疚,便央求着再進殿送一次侍奉侍奉帝座。”
簪子仍在玄冥手中握着,他又“哦”了一聲,道:“那你的确很有心。”
他伸手小幅度地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她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心驚膽戰地站到了他身前,離得很遠。
玄冥看着二人之間空得可以再站一人的空間“啧”了一聲,她便隻好認命一般地向前近了近,留出半人的空間來,可還是擋不住那股熟悉的焚香籠罩了她的周身。
他站起身,便将那半人的空間占住,在他貼近她的那一刻她的心又懸起來,撲通地跳個不停。
他輕柔地一隻手将那白玉簪子簪到她的發間,另一隻手輕輕地扶着她的腦袋。
她忽然間想起昨夜亦如這般地托着她的腦袋的一個輕吻,因手伸起而落下的廣袖遮蔽了她的視線,在這陣焚香裡她又不可自拔地落入這陣回憶裡,直至他簪好之後又重新回到座上,面上絲毫沒有什麼波動,好似這件事十分尋常十分簡單。
她有些失态了。
他替她簪好,做這件事的時候自然有如尋常。他坐回座上斟了一盞茶後,見着她仍有些呆愣地站在那兒,旁若無事地舉起茶碗抿了一口,然後視線落到她的頸上,問道:“怎麼紅了?”
難不成她那厚厚地敷了三層的妝粉竟脫落了,孟元顫着手撫到頸上,心裡又打起退堂鼓地劇烈跳動起來,胡扯道:“昨夜裡被蟲子咬去了。”
玄冥擱下茶碗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颔了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