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很想開口問一問,可卻也知道問不如不問。
雖然許許多多的怪事都讓人覺得她的前世是花神,譬如說這麼多萬年來隻有她一朵化作人形的彼岸花,譬如說她元神之中另一滴不知是何人的血,再譬如說這個真實發生過的夢境。
可是對于她自己而言,她并不知曉自己有沒有前世,有關前世的記憶更是一點都無,花神曼珠,更像傳言之中的另一個人。
若玄冥從未考量過此中的淵源,那麼如今她問他便更像是畫蛇添足,因為他早已将十萬年曆劫之事忘卻,即便知曉她是花神,對于二人也并無旁的什麼用處;
若玄冥考量過,知曉過自己曾經曆劫成為葉神,可是她也再無從前的記憶,又與現在有什麼分别呢?
所以,如今于她而言最緊要的不是有沒有前世,而是做好她孟元自己,解開兩生道,然後離開玄陰宮。
她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細微的動作落在玄冥眼中。難不成他诓了她的這件事就讓她如此失望?他皺起眉問道:“想什麼?”
孟元回過神來慌忙道:“沒什麼。”
說完又想起從前因着自己常說這三個字,玄冥告誡過她不要在他面前藏着掖着,一時間害怕他探看自己方才的心思,便急急地補上一句:“在想你在三生石上看到了什麼。”
說完心裡便升騰出莫大的後悔之情,真想拍拍自己的腦袋,說什麼不好,偏偏要扯三生石。
即便是普通人,你問人家你在三生石上看到了什麼,也是極沒有禮貌的事情。更何況這是玄冥,她居然問北陰大帝的姻緣?
聽到她這話,玄冥也有些微訝。正在他想着如何說的時候,便聽她又急急忙忙地趕來救火一般地說:“我隻是想一想,沒有要問你的意思。”
他點了點頭,道了句:“如今三生石怎麼寫的,本座不知。”
這話并非在诓孟元,而是他的确不知。
人的因緣瞬息萬變,距他查看三生石已過了将近三萬年,這三萬年之中是否生出旁的什麼,他亦不知曉。隻不過他這話意思太深,孟元解不開,卻也不問,隻當玄冥是給她一個台階下。
卻聽得他又道:“知與不知,莫說信與不信。三生石道的是天機,天機于凡人而言或可信,不過是南鬥星君手上的一本簿子。但對于本座而言,無論天機如何,凡事皆在人為。”
孟元點了點頭,覺得這話說得十分大氣、十分磅礴,又覺得玄冥果然是上古以來數一數二的尊神,才能說出這些個話。
如她一般的人自然還是相信天機,于是心裡又癢癢地想去三生石上看一看,話正說到“我也想去...”時便看到玄冥眯起了眼,于是話鋒急忙轉了個十萬八千裡的彎讪讪道:“還是相信人為比較好。”
二人在花海邊又伫立了一會兒,玄冥看着三生石的方向道:“或許你在這兒修煉,會比在玄陰宮要好上一些。”
這兒是她的生長之地,地氣與她的靈力相合,玄陰宮雖靈力深厚,但這靈力之中五行齊備,卻以水為其宗,孟元的修煉則是以木行為主最好,所以最适于她修煉的,自然是彼岸花海。
他初到這兒的時候同她說要住在這裡,卻并未想長住。如今又想了一想,覺得長住也可,隻不過這兒不比得玄陰宮,有些東西譬如書籍法物什麼的,還須命人挪過來,這倒并非什麼難事。
隻不過孟元那屋子...他又朝那個方向瞥了一眼,或許讓人再造一間起來更合适。
二人循着忘川河畔走下去,遠遠地看見立在忘川上的奈何橋的時候,孟元輕輕扯了扯玄冥的衣袖。
奈何橋不是什麼幹淨的地方,她的印象裡玄冥甚少出玄陰宮走動,這等地方不是他能落腳的。她們熬湯的那間屋子破舊窄小,雖有一張桌子幾條凳子,但隻須想一想玄冥坐在那處的情景,就覺得十分違和。
她向他道:“等會兒你且在橋這邊站一站,我隻去瞧一眼就好,同孟婆她們說一會兒話就回來找你。”
玄冥瞥了眼她拉在自己衣袍上的手,又看向她,疑惑道:“本座為何不能同你去?”
孟元扁了扁嘴,本來這話是讓他會意即可,她歎了口氣如實道:“那兒的屋子小且破,茶水也不是什麼好茶,我怕那兒不能把你侍奉得好。再者說,那裡鬼魂來來往往的,不算幹淨。”
說着又擔憂地向那處望了望,依稀可見橋上人頭攢動的鬼魂的身影。
玄冥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再看向她的時候似是氣笑一般地道:“從前本座見過不知多少個比這不幹淨上萬倍的地方,這奈何橋算得了什麼?”
孟元想是剛才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大對,玄冥開始同她怄氣,于是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你在玄陰宮這麼久,又甚少出來,即便出來衣食住行都是好的。在這兒,我是怕有什麼東西沖撞了你,而且那兒比不得玄陰宮和閻王殿,你即便坐在那兒也休息得不好。”
玄冥看着她的神色微微一變,良久之後有些無奈道:“你是不是把本座想得有些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