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說不清為什麼,可能這就是因為習慣二字,習慣了在玄冥身邊、在玄陰宮,所以回到他身邊的時候,她就安下心來。即便,如今他不知會怎樣責罰她。
但無論怎樣責罰,她都認了。畢竟,這些禍事确實都是她闖出來的。
身邊的風似乎和緩下來,不似先前那般猛烈,腳下的雲霧也薄了一些,可以依稀見得下邊的幾座山脈和幾條河流。
孟元在這陣舒适的微風中暫時忘卻了抱着自己的那人是玄冥,睜開狐狸眼睛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情景。她在欣喜之餘又有些怅然,千百種情緒交雜在一起,讓那顆雪白毛絨的狐狸腦袋漸漸耷拉下來,搭在玄冥的手臂上。
她這般出神了不知多久,忽然聽見頭頂上吐字清晰地傳來一句:“你這狐狸做得挺舒服。”
狐狸身子僵了僵。
變成一隻狐狸也并非她想要的,孟元在心中嘟哝了一句,到嘴邊時便化作一隻蔫了的小狐狸的嗚咽。
玄冥如今說話了,這是一件好事,說明他還沒有覺得她到無可救藥的地步,還願意和她說一說話。她的腦袋雖然耷拉着,一雙狐狸耳朵卻直直挺立起來,豎着等待玄冥繼續說話。玄冥此時卻不遂她的意了,一路行去直至到了玄陰宮,他的唇都抿得緊緊的。
玄冥在宮門前按下雲頭,直直地向十善殿走去。見到玄陰宮熟悉的殿宇樓閣,孟元忽地将直起身子,又擡起腦袋,一顆心哐哐地在胸膛之中跳動得厲害,這下玄冥定然要開始翻她的帳了。
她如此忐忑了一路,從玄陰宮的宮門開始忐忑到十善殿的殿門之前,那殿門吱呀打開的時候自己卻被一陣力道直直地扔在了十善殿殿内。殿内鋪着一層厚毯,自己身上的皮毛又軟,故而并不算太疼。
隻不過這一扔扔得她有些懵,翻起身來便小跑着到了那比她還要高一些的門檻上,前爪扒上去既茫然又焦急地看着面色冷峻的玄冥,她不解地嗷嗚了幾嗓子,玄冥居高臨下看着她的目光并未有所緩和,冷冷道:“好好閉門思過。”
話畢,那沉重的殿門便被侍立兩側的宮女緩緩合上,她再一次愣住了,等到那殿門即将合到門檻上的時候方才把爪子放下來。她蹲坐在那裡,透過殿門的空隙看着玄冥的背影在中越走越遠,直到那縫隙越來越小,最後殿門吱呀一聲又合上。
檐角懸着的宮燈上的光線透過殿門上雕着的紋樣之中的縫隙落進來,落到孟元的身上。她扭頭望了望十善殿内的景緻,黑漆漆的,一盞燈也沒有點。
她又呆愣地坐了片刻,方才緩緩地站起身,挪動着沉重的四隻爪子慢慢走進殿裡。殿外漏進來的幾重光線将她小小的狐狸身子的陰影拉得很長很長,她低頭看了看這個影子,在原地定住。
玄冥罰她閉門思過便罰了,怎麼沒把她這個術法解開?她回頭望了一望緊閉着的殿門,搖了搖腦袋,慢吞吞地踱着步子到了内殿。她忽然覺得一陣困倦襲來,躍上榻上後蜷起腦袋便睡着了。
這時候東方的天已經亮了大半,從她在睡夢之中被青岐叫醒,又被玄冥帶着回了玄陰宮,隻過了大半夜的時間。
當此破曉之時,巍然聳立于羅酆山山頂的北陰殿中,時隔幾萬年來終于再一次舉行了朝會。十殿閻王分列兩旁,垂首屏息凝神恭敬地等待玄冥上座。山頂的風刮進四周并無遮擋的殿宇之中,被根根圓柱撕裂而發出陰冷尖銳的長吟。
一刻之後,玄冥自殿外徐步走進,玄色衣袍上繡着的龍紋鮮亮明目,朝臣侍者皆随之俯首,齊聲道:“臣叩見帝座。”
玄冥走至座上坐下,目光掃過底下跪拜着的衆人,在那六閻王身上停留片刻後,道:“平身吧。”衆人方才起身,依舊垂首。
待道明依着慣例傳旨後,六閻王閃身出班,上前在玄冥階前又是一俯首,啟奏道:“帝座,臣有事啟奏。近日來六界傳言紛紛,言玄陰宮宮女孟元私自下界,爾後被妖界之人擒拿。因她是玄陰宮人,又兼天宮蔺滄殿下之徒,緻使狐岐神宮之人拿她作為籌碼。如今妖界不知何緣故退兵,此事議論不止,大有損我界聲譽,我等不知是何狀況,亦不敢多加辯駁,還請帝座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