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腦中如電閃雷轟地嗡鳴了一聲，驟風忽起，揚揚吹起二人的衣袍。

玄冥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情緒。她的心跳得極快，按照常理來說他定然不會答應，但他現在提着玄無劍來救她，甚至還想和妖尊青岐打上一架，眼下的境況便早已超脫出了孟元心中所認定的常理。她拿不準玄冥會說什麼。

令孟元慶幸的是，玄冥總算沒有說出令她震驚的話。他道：“不行。”

孟元松了一口氣，青岐的手卻是一僵，撫着她的動作粗糙了三分，唇邊溢出一聲嘲諷的笑：“本座就知道，師兄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不顧大局的，對麼？”

當然很對，孟元發出幾聲輕快的嚎叫。她一時得意于青岐的計劃落空，不知怎的眼前白光一閃，眼皮沉沉地合了下來。青岐有些無措地擡起左手，看着懷中抱着的蜷着腦袋酣睡得香甜的狐狸，愣道：“這是做什麼？”

玄冥若無其事地将手收入袖中，視線落在白狐身上：“有些事情，不必讓她聽到。你的條件，本座不能答應。但本座有一物卻可和你交換。”

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青岐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容。他如今已坐到妖尊之位，享盡天下萬物，什麼都不缺，玄冥又能拿什麼來和他換？青岐卻也不反駁，隻道：“何物？”

玄冥道：“洛華的元神。”

忽如被凍住一般，青岐臉上的笑容僵住，半晌沒有動靜。

天空中的日光因無雲層的遮擋，直射下來落在二人身上，又向下落在波濤粼粼的海面上折射回來，很亮。青岐在這日光中靜默了許久，許久後輕顫着唇道：“她的元神？”

下一刻卻轉瞬間換上了一副飽含厭惡和恨意的面孔：“她早就死了，回不來了。”

玄冥的目光仍然落在白狐之上，眼前之人的怒意和恨意在身周盈出了一股不小的怨氣，甚至比地獄中的怨鬼還要多上三分，擾得他懷中的狐狸不舒服地抖了抖腦袋。玄冥蹙了眉問道：“她的戒指呢？”

一個人在非常生氣的時候，旁的人若是如此不相關地說出這麼一個問題，實在稱得上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眼下渾身上下滿是戾氣的青岐驚了一驚，生硬道：“被我收着。”

玄冥點了點頭，目光方才從白狐身上移到青岐臉上，平靜道：“事成之後，記得還給她。洛華自戕，元神潰散，卻有二魂一魄被人用攝魂鈴救下，後來養在一朵白蓮之中。那二魂有天魂命魂，獨獨失了地魂。從前有人來求過本座補上那地魂，但此事是逆天而為，是故本座未允。”

青岐立在雲上久久巋然不動，聽畢此話身形極大一晃，喃喃道：“我竟不知......”說罷自嘲一笑，即便他那時候知曉，一個無名小卒又如何能求玄冥去補她魂魄。他轉而将信将疑道：“她全族盡滅，何人又能收她魂魄？”

“盡滅的是她父族，母族之中仍有後人。她的表姐浮玉元君是南海觀音座下弟子，得了觀音所授之攝魂鈴，當日情況危急隻得了二魂，卻也算了圓滿。如今那二魂養在靈山蓮池之中，本座可将它取來補上地魂，三魂一齊，生出其餘六魄并非難事。”玄冥微眯起眼睛，“這樁事隻有浮玉元君和本座知曉。”

若青岐想要求證，此刻前去一趟靈山便可得知。他已是盡信，撫在白狐上的手指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青岐眼中染上一絲悲戚，夾雜着千百種情緒揉碎在了一起。玄冥移開視線望向遠處的山巒：“不光是孟元，本座還有一個條件。”

青岐道：“妖界退兵？”

玄冥點了點頭。

青岐僵住片刻，緊接着爆發出一陣大笑，笑得他雙肩顫抖不可自抑，瞳孔變得狹長可怖。他笑了許久，最後笑的似是染上了哭腔，又似是自嘲，道：“這麼多年，我想要報仇這麼多年......好，我答應你。”

玄冥神色涼薄地颔首，好似看不見眼前近乎崩潰和瘋狂的人，目光掠過那睡得不甚安穩的狐狸時，眉方才微微蹙起。青岐笑道：“玄冥，我們兩個徹徹底底的是一路人。”

此話入耳，玄冥才看向他，他不解青岐是何意。青岐譏諷道：“修補地魂，即便以你我二人的修為，也須一半方才能成功吧。為了她，你竟然願意耗費三十多萬年才修來的這麼多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