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上靈山之事并不着急,畢竟還有五百年的時間。
蔺滄看來是要長留于天宮之中,想是顧不得他的這個徒弟。
玄冥勉為其難地覺得,自己應當教導一下孟元。否則憑着她那個懵懂莽撞的樣子,會在靈山佛會上丢冥界的臉。
其實這個時候,孟元已經将《上古六代通史》讀到第十冊,不再是玄冥印象中那個不學無術之人。
玄冥走進五蘊殿西偏殿的時候,看見她正在讀這本書。
她整個身子懶洋洋地倚在烏木圈椅上,那本極厚重的書漂浮在空中,依着她的靈識一頁一頁翻動着。她仍是像往常一樣穿着一襲紅衣,為這素雅的五蘊殿中獨添一份明豔。
如今一日裡見不到什麼人,她隻松松地挽了個發髻,攬至白皙的長頸後。
青絲如瀑,傾瀉在紅衣之上。
上午的日光明亮,從偏殿的窗棱裡透進來,照得五蘊殿裡十分亮堂。
她就在這暖融融的亮光裡惬意地讀着書,他在這樣甯靜溫和的氛圍裡覺得她似乎有一些變化,許是因為讀了許多的書、又習了一些字,整個人都溫潤起來。
她讀得太過投入,又或許是習慣了無人來擾她的日子,竟未發覺玄冥站在了那兒好一會。
他并未喊她,而是悠悠地走到了她的書桌前,拿起了她的一張字稿來看。
他雖是個身形高大的大活人,但做事向來不出什麼聲,連帶着走路也沒聲,孟元又沉浸在書中一段妖界精彩絕倫酣暢淋漓的厮殺之中,半晌都未發現眼前多了個人。
他見着她還是盯着那書一臉癡迷,便蹙了眉輕咳了一聲。
這一咳将孟元吓了一跳,連帶着那本厚書哐當一聲砸到了地上。
她險些從椅子上溜下去,忙抓住扶手,眼神茫然地看着玄冥良久,好似在确認眼前的這個人是否是個活人。
片刻後她方才心有餘悸地說:“帝......帝座?”
“怎麼,不認得本座了?”他冷冷道,眼神中看不出什麼情緒。
孟元讪笑道:“沒,那怎麼敢呢。”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道:“難道您平日裡走路做事都不出聲的嗎?”
“是你自己太閑散,毫無戒備之心。”玄冥将她的那張紙拍回桌案上。
“字迹拙陋,不甚用心。”
她一愣,随即心裡頭那股熟悉的怒火又重燃了起來。
她在五蘊殿要什麼戒備之心,是道明會謀殺她,還是他帝座老人家會謀殺她?
竟還說她的字拙陋,她又沒有讓他拿出來品鑒。罷了,若是放在先前,她一定要同他扯上幾句。
不過她現在讀了這許多書,心境和見識倒與往日有些不同。她曉得與他拌嘴無用,他的這個臭脾氣幾萬年都不會改,還要白白浪費她的力氣。
于是她冷哼了一聲,然後裝模作樣地乖順道:“帝座教訓的是。”
她如此說話,倒是令玄冥有些驚奇。
原以為她會連珠似炮地再和他争執幾句,沒想到現在如此乖巧了。
如此想來其實她還是有些慧根的,不過是靠自己看書,也能看進去一些東西。
孟元彎下腰将地上的那本《上古六界通史》撿起,再次擡起頭來時玄冥已坐在了蔺滄的位置上,她一愣,不曉得玄冥葫蘆裡頭賣的什麼藥。
她在那兒揣摩着,未起身走過去。
玄冥凝目望了她一會兒,道:“你師父近日是回不來了。”
這個事情她曉得,前些陣子蔺滄來了信,信中說他還要在天宮待上一段時日,少則三百年、多則一千年。
他吩咐她好好讀書,至于讀完這些書做什麼,還沒有吩咐過。畢竟這兒堆着的書還有許多,她在這幾十年裡頭是讀不完的,即便讀完了,還有座十一義殿呢。
見她點了頭,玄冥又道:“往後的這段時間,直至你師父回來,都由本座來教你。”
什麼是晴天霹靂,她在聽完玄冥這段話時的感受,就是晴天霹靂。
她默然了良久後懇切道:“回帝座,其實我可以自己讀書,不勞帝座挂心了。”
玄冥冷聲道:“讓你自己讀書,就是讀個一萬年,修為也不會有什麼長進。”
末了又添了一句:“其實你應該感到榮幸,天上地下能得本座指點之人少之又少。如今本座可以教上你幾百年,你應當感激涕零一下。”
孟元幹巴巴地笑了兩聲。
玄冥覺得,偶爾逗一逗她,還挺有意思。
不過正經來說,他确實不能再放任她自己瞎琢磨着讀書。
雖然她有慧根,但如此來見效太慢。
往後的這幾百年裡,他打算教一教她劍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