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活得久了,其實也沒有意思。日子都是一個樣,看得到頭,隻不過偶然生出什麼波瀾才添些色。”
“就像玄冥,他該有的都有了,冥界又一派安定。他如今許是覺得自己的日子太過無聊,才想着尋出個儲君來培養培養。”
“至于羽化......”蔺滄歎了一口氣,“雖然我覺得還早,但這不僅看天命,也要看他的心境。說不準。”
看來,不論或早或遲,玄冥的确會羽化的。
她雖然在某些方面有些讨厭玄冥,但冥界确實承了他的恩。
她自小聽着他的故事長大,先前還未見過他的時候對于這位帝座老人家是又敬又畏。
她現如今還未親眼見過五界之人的生死,對這件事沒有什麼實感。但一想到玄冥日後将會羽化,自己也有一天會羽化,心中仍是不可置信。
蔺滄輕拍孟元的肩,關切道:“難受了?”
孟元沒有吱聲。
蔺滄道:“你年紀小,參不透生死之事很正常。等年歲長上去看得多了,也就知道了。”
“生死是這世上最容易悟也是最難悟的事情,有些人活了幾十萬年也悟不透,更何況你這樣兩萬歲的丫頭呢?”
“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增進修為,旁的無須多想。”
這番話有理,她眼下不該糾結諸如生死這般缥缈的事兒,而應當抓緊時間做些實事。
以往在奈何橋上任職,無須懂什麼高深的道理和術法也能混得如魚得水,如此一來她便荒廢了自己的學業,再沒有到學堂裡聽過夫子講課了。
兩生道不是孩童手上随意把玩的玩具,這一上古法器如不是修為高深之人去解,定然是解不開的。
孟元曉得自己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但即便不是為了報玄冥的恩,她也想精進精進。玄冥和蔺滄能坐到尊神的位置,不完全是因着他們的身世。自己的學識和修煉,定然也是很重要的。
她于是站起身來,向蔺滄恭敬地一拜,這突然的舉動還把二殿下驚了一驚:
“師父說的是,弟子見識淺薄,日後定當好好同師父學習。”
蔺滄甚是欣慰,笑着将孟元按回了座椅上,道:
“你能這樣想,便是最好。”
但是讀書這件事不是個簡單事,凡人說“讀書不趁早,後來徒悔懊”,孟元已然有點兒後悔了。
她已下定決心廣博見聞,如今堆在一旁的那些書倒可貴了起來。
六界史,自然是要通讀的;術法麼,自然是要學習的;佛理麼,也自然是要參一參的......
自然,自然,不知道要學到何時。
她蹙着眉,糾結地看着蔺滄:“不知師父從何處開始教導?徒兒好預先做個準備。”
蔺滄拿起桌案上的茶碗潤了潤嗓,方才悠悠道:“這不急,你先将字練好。練得差不多了,再揀起上古史看一看,摘些緊要的抄上一抄。”
“讀書嘛,不可急功近利。我同你說了,解兩生道的事情不着急,如今要緊的是先将自己的心境平一平、靜一靜。”
孟元覺得這話說得很對,她就是有些急躁,理應慢慢來。
她遵着蔺滄的話,先是臨帖習字,後是看書、抄書。
如此日複一日,時間便悄然流逝了。
其實教孟元在段時日裡做這些事,是蔺滄情急之下胡亂安排的。
不過練字看書嘛,總歸沒有壞處。更何況時日還長,不差如今這百八十年的時間。
他如今手頭上另有一事,須将此事處理完了,才好安心留在玄陰宮裡頭教導孟元。
這件事如今雖未有什麼端倪,但按着勢頭來講,日後定會波折六界。
他此次前來,亦是要同玄冥論一論這樁事。
蔺滄入了九華殿的時候,極難得地發現玄冥并不在殿内,問了道明後方才曉得他下了山,許是要夜裡才回來。
他琢磨了一會兒沒想出有什麼值得玄冥動辄下山的事,索性不想,命道明備上了兩壺好酒,便坐在西偏殿裡等着。
偏殿裡的燭燃得少,一片昏黃。蔺滄撐着頭幾近是要睡熟時,玄冥才攜着一身濃重的寒氣進了殿内。
蔺滄醒過神來懶洋洋道:“讓人好等。”
玄冥未搭他的話,去内殿裡更了衣方才再入偏殿坐下。
蔺滄正自顧自斟着酒,還順道給他斟了一杯。
玄冥皺起眉,将身前的酒盅推了開去,道:“二殿下這是有愁事?。”
蔺滄故作輕松地一笑:“你哪兒看出我愁了?”
換做是平時蔺滄來尋他,若瞧見人不在,定然打道回府,不可能在九華殿留這麼久。
“我今日找你,确有一件要事。”蔺滄放下酒盅,神情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