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賀老闆願不願意?”
聞言,賀朗直起身來,對上她的眼睛才發覺,此人似乎另有所圖。
她不懼審視的目光,從袖中拿出一本書冊。
賀朗狐疑接過,翻頁看去。
聞竹似笑非笑,等待賀朗的反饋,果不其然,眼前人蹙起眉頭,面色格外精彩,過了好一會兒,才從書冊中擡起頭,眯眼看着她。
她彎起嘴角,不枉她遍閱雜書逸聞,奇情豔談,想了數個日夜,修修改改,寫出了這集色、怪、豔、情于一體的讀物。
當然,最主要的賣點還是……她擡眼一笑,從賀朗手裡抽回書冊:“食色性也……這種東西,男人女人,販夫走卒,文人士子,誰不好奇,誰不喜歡?”
就算聞竹不說,以賀朗的敏銳,早已嗅到商機。狐狸般的眼睛掃過面前的人,他是真的在思考。
大膽而平白,細微處又不失風韻,實算難得一見。
賀朗有些心動,卻不顯出心意,模棱兩可:“倒是新奇,”
上面有胡衙内一幫人,聞竹有了底氣,也不裝,把書冊納入袖中,轉身就走:“不想就算了,我沒心情在此閑話。”
“且慢。”
不想她裝都不裝,太極打不下去,賀朗握緊拳頭,話語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
“有話好好說,誰說賀某人不做這筆生意了?”
幾乎料到賀朗會叫住她,他話音未落,聞竹緊接着道:
“我要八成利。”
獅子大開口。
她尚且心存試探,以為還要好一番斡旋,卻聽得賀朗的聲音:
“成交。”
不想如此順利,她心中暗喜,轉過身去,又是另一幅面孔。
聞竹滿臉笑意,極為面善,坐回到圈椅中,方才的咄咄逼人似乎都是錯覺:
“善。”
賀朗也極快地平複了面色,心中開始盤算。
此人已對下毒的事産生懷疑,卻還願冒險來同他做生意,實是拿命做賭注。
賀朗冷笑,眼中寒意閃過,若非還有利可圖,定要直接解決了她。
“賀某從來不做沒底的買賣,義父雖一時糊塗,憂慮卻不是空穴來風,”賀朗注視着她,“要做生意自然好,文公子也得讓夥伴安心才是?”
聞竹知道,這是在向她要投名狀。
她輕蔑一笑,“不知老闆究竟在憂心什麼,隻是‘和鬼市做生意’這一樁事,便足以讓某人前途盡毀,身敗名裂——做生意圖的是雙赢,現今你我都大有利可圖。明年秋闱後,某人便隻當沒見過老闆,老闆也隻當沒見過我,各自安好,何樂而不為?”
賀朗颔首,又搖搖頭。聞竹不知是否說服了他,下一秒,賀朗起身,踱步到牆邊,手不知觸碰到了何處機關,随即重重一聲,原本嚴絲合縫的牆壁應聲而開。
嗅到細微的血腥氣,聞竹大為警覺,盯緊了賀朗。
牆邊乍然空了,賀朗半邊臉沒在陰影中:
“某人取樂的玩意兒罷了,不必恐懼,”他笑得有些詭異,向她招手,“請文公子賞臉?”
她躊躇上前。片刻後望進黑暗之中,隻覺身邊人是個十足的瘋子。
這是一處寬闊的暗室,四周用鐵欄圍起,活像座死牢,向内看去,依稀能分辨出,裡面關着二十餘個赤裸上身,遍體鱗傷,血淋淋的人。
一場拼殺尚未結束。但一團黑漆漆的人影蜷在地上,幾乎沒了氣息,結果已然明了。
賀朗搖了搖頭,覺得實在沒趣。
他一招手,那些尚能站起來的人頓時排成一列,賀朗目光掃過,笑着點頭。
聞竹一個個看過去——有的缺了指頭,有的毀了面容,有的少了小臂……
變态啊……
他似乎頗為自豪:“某人豢養的奴隸,身手都是極好的,因着誤會,文公子險些喪命——公子的安全乃是要務,為表某人誠意——”
賀朗轉頭盯着她,手指向死牢輕輕一點:
“便送公子一名護衛。”
籠中衆人聞言,目光齊刷刷投向她身上,驚起聞竹一身雞皮疙瘩。
血淋淋的場景在旁,賀朗的臉也如出一轍的可怖。聞竹阖目片刻,無奈至極,賀朗仍催促:
“交易已定,便是夥伴。公子莫要拒絕才是。”
這是在逼她。
一是在她身旁安插眼線,二是要加深她和鬼市的牽連,以防她日後上位脫身,翻臉不認人。
沒有不選的可能,聞竹無可奈何,向一群人中看去,目光最後定在一人身上,指向地上那奄奄一息的身影:
“就他了。”
賀朗微微驚詫挑眉,卻也沒多說,揮了揮手,随即從暗處出來一人,将地上的身影拖走,輕蔑道:
“他此前是最能打的。”
二人回到圈椅坐定,聞竹一手扶額,再也不想和這變态多待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