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後,李銷古出現在雲端面前。
他仔細打量着雲端的氣色,看了好一會兒,方點點頭:“尚可。”
雲端一聽這話,雙眸騰地冒起火苗,怒沖沖地盯着他:“你何不敞開天窗說亮話?你到底想做什麼?”
李銷古微微一笑:“我們是朋友嘛——虧得我不放心你,否則,你墜入山中,定然非死即傷……”
“少說廢話!夜——侯!”雲端将這兩個字咬牙切齒地從齒縫間擠出。話音方落,便見李銷古擡手一晃,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迎面丢來。
雲端擡手一抓,入手處滑膩瑩潤。她一看,是隻拇指大的黑釉瓷瓶。
“什麼東西?”她皺眉望着李銷古。
“解屍毒的藥。”
“藥?”雲端一把掀開瓶蓋,放到鼻尖下輕嗅。她是丹修出身,很快就判斷出這藥不假。但是——她遲疑地瞅着對面的男人——他有這麼好心?
似乎看出了雲端的困惑,李銷古眉頭微挑,淡然道:“你當時真不該那麼手快——殺了那邪修,要解屍毒可就難了。”
“這有什麼?區區屍毒而已。”雲端不以為然。
“莫小看了這屍毒。它可不是一般的屍毒,而是那邪修用異術,以嬰孩腦髓煉制,毒性極烈,等閑方法對它可沒什麼用。”
雲端一聽“嬰孩腦髓”,不由打了個哆嗦。她恨聲道:“我真是手快——不該讓他死得那麼輕松!”
“那這個——”雲端舉起手中瓷瓶,“你又怎知它可解毒?”
“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抄了那邪修的老巢。”
雲端大吃一驚,卻見李銷古一派風輕雲淡,仿佛剛才那句話是“我拔了門前一棵草”。
李銷古說得輕巧,然,雲端卻曉得這句話之後隐藏的深意。
他知道那邪修做過什麼,也曉得自己對邪修做了什麼,更找到了邪修的老巢所在。那老巢定然是極其隐秘,且設置了重重防護手段。而李銷古非但破開了,還翻出了屍毒解藥。這說明了什麼,不言而喻。
她細細打量李銷古。終于,在他的袖口下看到一絲不起眼的血迹。
“你受傷了?”
李銷古順着雲端視線看向自己袖口,果然,一股細細的血流正循着手臂下淌。他一捏骈指,飛快地點穴止血,然後擡眸輕笑:“你擔心我?”
什麼?雲端立時豎起眉頭,重重冷哼道:“呸!”
雖則對李銷古的态度還很不客氣,但雲端心裡多少有點不得勁兒。看得出,李銷古得到屍毒解藥後,還不及處理傷口,便送藥來。其實,屍毒已經被壓制住了,一時半會兒并不危險,但他這般着急,為什麼呢?
哽在心頭的怒氣不免軟了幾分,雲端晃了晃瓷瓶,低聲道:“多謝!”
在仆婦的幫助下,雲端的右臂上塗了解藥。不過一個晚上,青黑之色便消散泰半,而原本的麻木消失後,取而代之的是抽筋剔骨般的痛楚。
雲端疼得大汗淋漓,才換沒多久的裡衣很快又濕透了。仆婦捏着軟帕輕輕揩去她臉上的冷汗,低聲勸道:“娘子痛得這般厲害,還是吃丸藥止痛罷?”
雲端瞅着案幾上的藥盒,臉上的肌肉随着一陣陣潮湧般的劇痛而突突直跳。她惡狠狠地盯着藥盒,好一會兒,艱難地扭過頭去。
上輩子她就曉得,吃止痛藥會産生依賴性。越是功效明顯的止痛藥,越容易讓人上瘾。雖則她痛得恨不能滿地打滾,可理智告訴自己——咬咬牙就能忍過去,忍過一時便了無後患!
李銷古遠遠眺望着。盡管隔着镂花窗,雲端額頭的汗珠在陽光的照射下清晰可見。
他輕輕“咦”了一身,仿佛在自言自語:“倒底不同常人,居然忍得住?”
身後的二鳳接話道:“如此,雲娘子方值得主上青眼相待。”
“她不肯吃藥,骨頭倒是硬,隻可惜我就少了一個拿捏她的法子。豈不可惜?”李銷古語帶戲谑,似乎在說什麼笑話。
二鳳卻不敢再吭聲。他明白主上這句話的意思,更知道被這種“止痛藥”控制住的人,會是什麼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