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盧帶着三名下屬,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地宮腹地。
九根高聳的粗大石柱遮擋住他們的視線,而遊移的流光更是令人生出仿佛行走于鬼域間的幻覺。
他們繞過一根柱子,踮着腳避免踩到地面上的八芒星軌迹線——在這鬼氣森森的幽暗地宮中,無論怎樣謹慎都不為過。
忽然,一聲輕響驟起。
這聲音雖極弱,卻仿佛觸動了什麼似的。聲音從一點向四周蔓延開去,很快,整座殿堂中都響起了清脆而微弱的“啪啦”“啪啦”。
“蓬”!
居中石柱上猛然騰起火苗。整根粗壯的石柱猶如巨大的火把,頂端被完全裹在火團中,散發出灼烈刺眼的光芒。
白盧一行驚呆了。他們的影子,在明亮的光芒下無可遁形。
“啪啦”“啪啦”,這聲音還在繼續,像是無數小手在鼓掌,又像是鬼魅在低低嗤笑。
白盧的視線落在從石柱上垂下的一根根細繩上。纖細的、黑色的長繩上,系着一片片灰白色的薄片。薄片有的大,有的小,卻無一例外都成圓弧狀。火光投射下跳躍的影子,在這無數個薄片間時隐時現。薄片輕輕晃動,碰在石柱上,或者彼此撞擊, “啪啦”“啪啦”,此起彼伏。
一塊薄片慢慢晃動着,緩緩轉着方向,将光滑的弧頂亮向白盧。白盧眸子猛地一縮,頭皮發緊——他認出來了,這薄片——竟是頭蓋骨!
白盧不禁放眼望去。九根石柱上垂着無數細繩,細繩上系着無數頭蓋骨,它們無風自動,“啪啦”作響——他忍不住猜疑:這些,不會都是人的頭蓋骨罷?
森林精靈們一動不動地盯着眼前這一切,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這場景,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都令人毛骨悚然,更勿論此刻身處幽深陰森的地宮中!
忽然,從對面的地道口湧出一批黑袍人來。為首的一人遮得嚴嚴實實,而領口繡着一支紫色鸢尾花,标記出高一等的身份。白盧心一橫,一把扯下衣領上的符紙,顯出身形。他雙指勾弦,目不轉睛地直視前方,而身後的夥伴也做出同樣的動作。
領頭的黑袍人貪婪地掃視着四位不速之客,桀桀冷笑:“可真是善解人意啊!看看,我們需要什麼,黑暗魔王就送來什麼。啊——感謝您,偉大的黑暗魔王!”他裝模作樣地敞開雙臂,攏至胸前,仿佛虔誠地禱告。
白盧頭皮一炸,二話不說,擡手就是一箭。飛箭劃破空氣,閃電般疾馳而去。身為一等治安官,白盧的身手可謂高手中的高手。然而,不知為什麼,當飛箭在衆人眼中隻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後,卻在那人面前停了下來,似乎陷入粘稠的膠質中,難以為繼。
那人伸手握住長箭,輕輕松松抓過來,瞥了一眼後,随即丢棄于地。
“束手就擒罷!不要做無謂的抵抗——老實說,我真不想傷害你們。你們的價值,嘻嘻,可比那些蠢人高多了——嗯,讓我想想,一個完好的森林精靈,價值多少來着?”他漫不經心地說着,擡手勾了勾食指,語氣變得冰冷生硬,“抓住他們,但我需要完好無缺的森林精靈!”
森林精靈天生具有魔法元素驅動能力,學習和使用魔法要比尋常魔法師更得心應手。然而,在這裡,白盧的每一個動作都似乎被神秘的力量所壓制。每一次念誦咒語,每一次驅動魔法元素,要耗費遠勝平常的精神力。這使得他無暇顧及三個夥伴。當又一個夥伴被黑袍人擊倒後,他大吼一聲,抽出了背後的長刀。
黑袍人頭領眸光一冷。
森林精靈擅長奔跑和狩獵,是天生的弓箭手。可一旦他們拿起了刀,就意味着到了白刃相見的時候。利刃之下,難免見血,他非常不願意看到這個黑暗魔王的饋贈有所損傷——當然,并不是他心懷仁慈,而是帶傷的森林精靈賣不出好價錢。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從另一處地道口又沖進來一隊黑袍人。
白盧絕望了。
新來的這一隊,粗看打扮與先前的黑袍人并無不同,區别隻是在其袖口邊緣上鑲着一道紅邊。
身着紫色鸢尾花黑袍的頭領不由一怔,“你們是什麼人?”記憶中,似乎并沒有哪位高級黑巫師的手下會用如此簡陋的紅邊标記身份。
站在紅邊黑袍人最前端的一人沖他招招手。他遲疑了一下,卻見那人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來,遞給他。他上前伸手去接,可就在觸及信封的一瞬,藍色電光“嘶嘶”暴起,頃刻從他的指尖竄向手臂。眨眼間的功夫,整個人便被包裹在刺眼的電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