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雖氣惱雲端，卻也不忍心她真得淪落到無劍可用的地步。沉江長老略略思忖，便招過守在門外的童子，低低吩咐了幾句。一刻鐘後，那童子返回，雙手捧着一隻匣子。

沉江長老連匣子都不曾打開就丢給厲四寒，“拿去！送客！”

厲四寒隻來得及扯着嗓門道聲謝，就被童子送出門。

待得返回碧霄門，師兄弟兩個頭對頭地打開匣子細看，笑得眼牙不見眼。

沉江長老大氣，所贈之物皆為上品。這一匣子好東西，莫說修補碧麟劍，就是重新煉一柄好劍，也盡夠了！

“師兄，高！實在是高！”秋葉長老豎起大拇指，大加贊歎——真不是拍馬屁！怪道師兄能做掌門呢！換作是他，隻怕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此等妙計！如此一來，既将來豐縣鐵礦案向白石宗做了禀報，替雲端表了功，換得一匣子好東西，又不會冒犯到塗掌宗，免得心生芥蒂，日後給碧霄門穿小鞋。

那廂，厲四寒與秋葉長老商量着如何物盡其用；這廂，雲端也在與蒙玖月久别重逢。

四年未見，兩人都有了變化。

雲端相貌未改，眉宇眸底中卻多了些說不清的東西。蒙玖月望着眉宇更開闊、眸底更深邃的雲端，心下感慨良多。而在雲端眼中，蒙玖月的眼角也多了幾道細紋。

蒙玖月安慰道：“我修行無望，自是難避衰老，情理之中罷了。”

雲端不放心地問：“阖門日子都不好過，有沒有人欺負你？”

蒙玖月搖頭道：“倒沒有。”見雲端似乎不信，又道：“内外門弟子的日子是艱難了些，可我們這些雜役倒不受影響。現如今各道脈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雖不敢說金銀滿庫罷，可吃喝用度卻不差錢。隻不過——”她擡手輕輕撫了撫眼角， “定期發給雜役的靈藥總是不夠，就算發下來，品質也不如以往的好。”她生怕雲端有所誤解，急忙解釋道：“不過，大家都不曾抱怨。再怎麼說，我們有吃有喝，月錢也足數發放，可聽說外門弟子的培氣丹都減了。”說着，她豎起食指。

雲端暗吃一驚。當年，她做外門弟子時，每半年定例發放三枚培氣丹。這是維持外門修煉的起碼需求。若還需要，就得自己掏錢買。而今減成一枚，不啻于挖自己的根基！

發給雜役和外門弟子的丹藥，并非出自丹修一脈，而是由碧霄門的産業之一丹坊所出。丹坊出品的丹藥，品質中下，可勝在藥效平穩可靠，主打 “固本培元”“延年益壽”“緩解衰老”，面向沒有修為和低修為的客戶供貨。現如今，連丹坊出的低價丹藥都不足了，隻能說明丹坊被征用煉制高品高價丹藥，拼命賺錢以度難關。

雲端垂首斂目，久久不語，不知在想什麼。蒙玖月見狀起身，一會兒之後，抱着一隻小木箱從裡屋出來。

“快來看看，我給你存了什麼好東西？”她招手道，坐下來打開箱蓋。

雲端回過神來，勉強提起精神看蒙玖月一樣一樣顯擺——

“這是去年我自三川郡得的，有趣罷？店家說是天生祥瑞，要傳家，死活不賣，硬是被我哄了來！”

雲端瞅着她手裡的胖鯉魚狀小葫蘆，心裡一咯噔，“你花了多少錢？”

蒙玖月亮出五指，正反面擺了擺，得意洋洋地擡起下巴，“店家開價五十兩，硬是被我砍到十五兩。怎麼樣？厲害罷！”

雲端不由捂頭呻吟：“蒙玖月，我看你改名叫蒙棒槌得了！”

蒙玖月大吃一驚，“你胡說什麼？”

“要不你給我五兩銀子，我能給你做出一百個不重樣的祥瑞來！”

蒙玖月氣得抓狂。

不是因為在雲端面前丢了臉，可是心疼銀子啊！一擡眼，正瞅見一口一個綠豆酥的雲端，她立時遷怒道：“你裝什麼老實人？你不會哄哄我麼？虧我看到好玩意兒還總想你！你就這麼戳我的心——”說着，纖指一翹，直沖着雲端眉心而來。

雲端把手中半隻綠豆酥塞進口裡，向後一倒，堪堪躲過蒙玖月的手指頭，又“騰”地彈起來，腰若勁柳。她翻着白眼嗤笑不已：“你個傻妞兒！我今兒不明明白白告訴你，來日你吃虧更多！好歹也修行過一場，你丢的是靈根，可不是腦子！”

雲端口舌鋒利，氣得蒙玖月哇哇亂叫，抓起綠豆酥就往雲端臉上糊去。兩人吵吵嚷嚷，打打鬧鬧，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