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兒半大模樣,雖還帶着幾分奶氣,眉宇間卻已然顯露出小小少年的俊美來。隻是,當他們結束交談,小孩兒的視線不經意地轉過來時,眸中的倨傲卻一覽無遺。
“碧霄門厲四寒見過掌宗。”厲四寒拱手施禮道。身後的雲端亦有樣學樣。
那老者隻淡淡擡了擡眼皮,并未發聲,倒是小孩兒冷哼道:“原來你就是碧霄門的掌門啊?你們的人謀害了我宗門弟子,你打算如何賠償啊?”
雲端低着頭,聞此不由微微皺眉——這小孩兒是什麼人?這傲慢的口氣是什麼意思?一上來,不說前因後果,徑直就問“賠償”——難不成這就給碧霄門定罪啦?
厲四寒不愧是百忍成鋼的老狐狸,面皮兒絲毫不同,隻轉向小孩兒道:“未知如何稱呼這位道友?”
——能在塗掌宗面前自說自話的,會是一般人兒?厲四寒從來不敢小觑出現在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這是老夫的小徒——”塗掌宗終于開了金口,“來,子微,見過厲掌門。”
師父發話,小孩兒收起高擡的下巴,草草回禮,“賀子微見過厲掌門。”
至于厲四寒身後的姑娘,賀子微連正眼都沒掃一下。
雲端的心懸得更緊了。
無論是塗掌宗還是這個賀什麼小孩兒,其态度已然暗示了許多。看得出,這師徒倆都是不怎麼講理的人,這令原打算來講理的雲端心裡直打鼓。直至目前,尚無一人告訴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而小孩兒一副“蓋棺定論”的嘴臉——顯然,他這副嘴臉必然得到了其師的默許——雲端愈發為師父捏一把冷汗,生怕他年紀一大把了還要遭罪。
厲四寒能肩擔碧霄門掌門一職百年,早已練出了風雷不動的定力,對于塗掌宗師徒倆的冷淡無禮,恍若未覺。
“在下收到傳信後,立時啟程趕來。信短文赅,在下一頭霧水,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在數日前,秋葉長老并随行弟子還都在為有幸仰拜貴宗而歡喜不已。乍聞竟出了人命,在下委實不敢相信。想必這其中定然發生了什麼誤會,還請掌宗明察。”
厲四寒這話說得有點兒谄媚,可意思卻表達得很清楚。這個時候,身段固然要軟一軟,可舌頭卻該是硬的。
賀子微的臉色立時變得難看。他雖不過十歲,卻已拜在白石宗掌宗塗長貴門下四年。他自小聰慧過人,靈根深厚,五歲時被塗掌宗看中,一年後即突破煉氣境,一躍成為白石宗年歲最小的内門弟子,得掌宗親自教導。就在今年,他以十歲稚齡破境築基,一時間成為白石宗風頭無二的人物。
塗長貴頗為看重這個小徒弟,非但用心指點,還時常帶在身邊,允他旁聽自己處理宗門事務。師父的看重,衆人的奉迎,令賀子微深刻意識到自己與衆不同的地位。現如今,他已經很會利用自己的身份拿捏壓制對手了。
見厲四寒并不曾如自己以為地那般屈膝媚顔,賀子微面上不由露出忿色,正欲開口斥責,便聽得師父冷聲道:“你是在懷疑老夫炮制冤假錯案了?”
“不敢。”厲四寒垂眉斂目,似乎并沒有看到塗長貴眸中的森然寒意。
“也罷!既然你不信,那就自己去看看罷!我白石宗還不屑于冤枉你等這般小門小派。”
雲端本來是滿心緊張,可聽到這一句,不由心下偷樂,暗想這是不是說,若對上天阙宗這樣的大宗門,他就可以胡說八道冤枉人啦!
哎呦喂,貌似這位威風凜凜的掌宗腦子也不大清醒嘛!
案發現場是白石宗的一處庫房。
據說,當日,秋葉長老與負責交接的管事核對清單後,便由随行弟子押運着幾十件大大小小的供奉箱子,被引來這裡,與值守庫房的弟子完成交接入庫。
至于在入庫過程中發生了什麼,沒人親眼看見。隻知秋葉長老在客廳裡灌了一肚子茶水,換了兩趟靈茶都泡得沒味兒了,還不見送供奉的弟子返回複命。等得不耐煩了,秋葉長老便請管事着人去催一催。哪承想,半刻鐘中,那人驚慌失措地一路喊叫着沖進來,“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死人啦!”
待得秋葉長老并管事諸人一口氣趕到庫房,便見在庫房房門大開,兩名白石宗的守庫弟子滿身血污地橫屍于地。數隻寶箱被打開,其中空空如也。而那四名碧霄門的弟子,卻杳然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