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布是因為想給牛島傳球來到白鳥澤的。
“賢二郎。”
第一局被換下時,鹫匠教練叫住準備回到替補席的他。
老先生下巴朝身邊的位置點了點:“坐下。”
沒有更多指示,平日發揮不好一定會大聲斥責才對,此刻的沉默愈發讓白布膽寒。
他在教練席坐下,齊藤教練像是看穿了他的不安,溫和補充道:“好好看看濑見的傳球,為第二局做準備。”
用五色的決斷力得分,然後在烏野将注意力轉移到五色身上後,為梅田開辟道路。
白布明白過來:烏野賽前的攔防重心是梅田,而梅田多次面對集中攔網,進攻被壓制,扣球扣得越來越束手束腳。
他又看向因痛快得分而滿臉喜悅的五色。
隊内正選分組對抗時,白布絕大部分時候都和牛島分在一組,對今年剛入部的一年級學弟五色,他并沒有多少配球之外的交流。
“五色是我們隊現在唯一的一年級正選。”
注意到白布的目光停留在五色身上,齊藤教練開口:“他真的很優秀哦。”
這句贊揚既包含教練對優秀隊員的肯定,又夾雜長輩對晚輩進步的自豪。
五色是白鳥澤今年的特招生,白布知道這一點。
但有同為特招生——并且成績很好——的牛島珠玉在前,白布并不覺得四月時剛入部的五色有多特殊。
打手出界、穿直線得分、吊球誘導……不斷起跳閃閃發光的五色,仿佛在訴說:看着我。
未來的王牌在他(二傳手)視線之外的地方,不知何時成長到了這種地步。
“我明白了。”白布小聲說。
即便沒有牛島,王者白鳥澤的統治力也要延續下去。
從此刻開始,更加耐心、更加仔細地觀察其他攻手,成為出色地為隊伍“服務”的二傳手。
——雖然這樣決定了,但想馬上執行到位仍舊充滿難度。
第二局,從那個換上來的2号(菅原)發球針對反輪開始,攻手們的狀态逐漸緊繃。
就連第一局局末手感火熱的五色,在一次失誤後發揮也失常起來。
為什麼?是我的傳球有什麼問題嗎?該怎麼突破烏野的攔網?應該怎麼調整改正?
這樣的念頭不知不覺填滿腦海,一個本想傳給梅田的後二傳得太靠前,以緻試圖扣到球的梅田後排進攻踩線。
12比19,白布再一次被換下了場。
“賢二郎。”
鹫匠教練的聲音嚴厲,沒有半分變化。
這次不用他多說,白布自覺坐到齊藤教練旁邊。
“放平心态,白布。”齊藤教練說。
白布點頭,深呼吸。
二傳手應該保持清醒的大腦,不要被自家攻手的焦慮影響。
牛島學長的扣球仍然那麼漂亮,讓人情不自禁地震顫。
但眼下除了牛島,白布控制着自己的視線去觀察其他球員。
他注意到齊藤教練的筆記本上多出了很多條對烏野的分析。
牛島入隊後的白鳥澤在縣内高中隊伍中幾乎找不到競争對手,常年打決賽的青城都鮮少拿下一局,絕對王者的姿态讓他們很少針對性研究對手,也沒有這個需求。
17比20,18比20,19比20……
白鳥澤一步步将比分追近,又因為一個改判變成21比19。
原來如此,齊藤教練說的“放平心态”不僅僅是指想赢怕輸的忐忑,還有正視對手的強大。
烏野的攻擊力很強,怪人速攻、天才二傳手組織下的各種戰術進攻、攻手自身的扣球素質。
他們并不是能輕松戰勝的對手,“做好困難準備”,白布在進入白鳥澤後很少打落後再反擊的球。
20比23,白布回到場上。
“牛島學長!”
二号位背傳,牛島扣球得分,21比23。
“好扣球。”白布和大家聚到一起為這一分慶祝。
體驗到落後的心态,回去好好複盤整理,這場球對他們來說是很好的鍛煉機會。
——但是,就算是“鍛煉”,白鳥澤也絕不會輸。
“牛島學長好發!”
勢大力沉,左撇子接應第一局就給出下馬威的大力跳發——
擊破烏野的一傳,連得兩分,23比23!
“該死!”西谷十分不滿,“混蛋!混蛋!”
比起憤恨牛島發球的威力,責備自己沒能接起球的成分更多,東峰被自由人的氣勢驚得一時沒敢言語,澤村寬慰道:“沒事沒事,下一球!”
嘴上這樣說着,他心裡卻忍不住抱怨起來:這個速度絕對比第一局換上來的時候更快了!牛島是打了半局熱身完畢了嗎?
“淺野同學,”武田老師側過頭來看淺野實手中的戰術闆,“西谷同學的接球最強的話,為什麼不讓他站中間位置?這個輪次應該可以調整的吧?”
烏野的第六輪,澤村從前排三号位下撤到六号位居中接一傳,影山則移動到澤村後面的底線位置。
按照隻有相鄰隊員需要遵守相對關系的規則,隻要保證四号位的東峰在澤村左邊,西谷完全可以調整到澤村右邊接發球。
“西谷學長居中的話确實視野可能會更好,”淺野實解釋道,“但是二号位需要進攻,澤村學長在五号位(左下角)接球的話再跑去二号位(右上角)就太遠了。”
她的手指落到代表東峰的磁鐵上,遲疑地懸空在上方:要不要試試四人一傳陣型?
和女排不同,男排的大力跳發因為力量優勢,可以發出極強的側旋。
和跳飄球的線路晃動讓一傳隊員難以判斷相似,側旋球在進入對手半場後的大弧度偏移非常考驗一傳隊員的取位。
雙手墊球想要控制方向,最好的姿态是正面迎球,速度極快的側旋球往往讓人反應不及時,再加上力量……還有牛島是左利手,簡直是難上加難。
不過相對的,男排的調整攻能力比女排更強,隻要能把球起高,一傳不怎麼到位也有進攻的餘裕,四人一傳陣型就是基于此原理的應對措施。
下颌開啟了一半,淺野實又閉上嘴巴:還是算了。
烏野并沒有練習過四人一傳陣型,與其臨時調整犧牲東峰的前排進攻時間,不如再讓現在的三人适應幾球。
而且,誰說三個人就一定接不好若利的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