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啊啊——”

紀尋森趴在地上，聲音痛苦，冷白的手背暴起條條青筋。失血跟骨裂幾乎讓他意志崩潰、目光渙散。

養尊處優的上等人Omega吃過最大的苦可能就是烹饪時不小心的割傷，甯芙覺得，如果不是對方那過強且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他可能就堅持不住直接昏厥過去。

紀尋森猛吸一口冷氣，他忍下劇痛，僅剩的餘力讓他強撐着一點一點地收拾好自己的怨毒和狼狽。片刻後，他又戴上了鎮定冷靜的面具，說：“你到底想要什麼？”

紀尋森嘗試着将局面和話題轉向他擅長的領域，有條不紊地陳述着，用從指縫間漏出的那一點利益誘惑着甯芙：“你上次說的神經鍊金屬脊，目前沒有成品，我已經讓技術部門盡快趕制了。”

“關于你的成績，我很抱歉，但我可以做出補償，”紀尋森繼續說，“我跟華納大學的校長有些交情，我會盡力為你再争取一個入學名額，但這需要一點時間。”

紀尋森詢問道：“除此之外，你還想要什麼？”

“我可以盡量滿足你的要求，至于之前的事情。”說到這裡，紀尋森停頓了一下，綠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難堪，他狀似順從地說：“我保證，可以當作什麼也沒發生……”

“哇，真的嗎？”甯芙露出信以為真的表情，笑嘻嘻地說，“紀先生，您人真好。”

她嘴上這麼說着，與此同時，卻動作緩慢地蹲下身。重心的轉移讓膝蓋的傷口承受了數倍的壓力，頃刻間擊碎了對方那佯裝出來的遊刃有餘。

紀尋森幾近崩潰地悶哼兩聲，整個人猶如被強摁着刮鱗的魚，甯芙手裡還拿着槍，他深信隻要他敢掙紮一下、或者說錯一句話，就會再挨上一槍。

甯芙摘下他的個人終端，上面顯示着發送失敗的警報。

系統數次成為從犯卻依舊惴惴不安：【呃呃，剛剛我察覺到他想發送信号，就直接屏蔽了他的傳送訊号，并且切斷了他的個人終端與聯邦警備系統的通訊渠道。】

【我就知道他不會這麼老實！！】系統大叫。

甯芙誇獎道：“你真棒。”

系統：【嘿嘿！】

察覺到少女似笑非笑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臉上，紀尋森就知道他刻意掩藏在服從下的小動作已經被她發現了。

一切都完了。

但甯芙并沒有生氣，也沒有如他想象那般又開槍懲罰他。她鼓搗了兩下手上的動作，然後把個人終端遞在紀尋森的眼前，上面顯示着正在等待醫療救援的界面。

紀尋森：“……”

紀尋森無意識地微微睜大眼睛，仿佛瀕死的魚又得到了喘息的機會，顯得謹慎而小心。紀尋森感到一陣茫然和無措，他在幾秒前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唯獨沒想到甯芙居然會放過他……

……這是想要放過他嗎？

紀尋森猶豫着，不敢肯定。

甯芙沒有說話，隻是拿着槍，漆黑堅硬的槍口抵在紀尋森的漂亮臉蛋上，還不輕不重地戳了兩下。紀尋森迅速地反應了過來，努力壓抑住心中的屈辱和疑惑，将臉頰緊緊貼在槍口上，又蹭了兩下槍身。

甯芙看出了他僵硬的讨好，忍不住笑了兩聲。

看起來很高興。

……不要讓她生氣。隐隐約約的，紀尋森的腦子裡忽然升起這個念頭，他的心髒在甯芙的注視下跳得越來越快，在鼓噪聲中，紀尋森恍惚聽見了甯芙緩緩扣動扳機的聲音。

甯芙冷不丁地發問：“紀先生，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您對我說過什麼嗎？”

紀尋森表情一片空白。

海拉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甯芙隻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就像是主人随手撿回來的一隻流浪貓，出身既不高貴，又沒有多大用處，在家裡最偏僻的角落裡努力又小心翼翼地生活着，家裡的主人怎麼會記得她呢？

甯芙的聲音很輕：“您對我說，我很髒。”

甯芙第一次被領着進入莊園的時候，身上帶着不少血迹。

她是作為藏品被海拉夫人在拍賣會上買下的，但當時被買下的并非隻有她一個人，還有另外一個小男孩和她一起被送進了海拉夫人所在的貴賓席位。

海拉夫人是一個高大的、具有威嚴的女性Alpha，她擁有着蜜色的肌膚，濃密卷曲的長發猶如褪色般顯現出灰白色，因為已經進入了衰退期，她的臉上有着淺淺的褶皺和細紋，但看上去并不衰老，她有着一雙金色的眼睛，像燃燒的黃金，整個人散發出代表着金錢和權勢的迷人魅力。

海拉夫人單手托腮，用打量商品的目光看着他們，由于計算得出的價值不算太多，所以她的目光并沒有停留片刻。她的嗓音低沉沙啞，說：“我隻打算帶回去一個孩子，不小心買多了，這怎麼辦呢。”

“你們倆都挺可愛的，”海拉夫人說，“不過我隻需要一個，用作觀賞的藏品不需要太多。”

那個小男孩立刻跪靠在海拉夫人的膝邊，甜甜地撒嬌，想方設法地證明自己作為藏品和寵物的價值，很可惜他沒有尾巴，不然就能看見他搖個不停。

跟他比起來，甯芙簡直就像塊沉默的木頭。

十三歲的甯芙默不作聲地拿起桌上的花瓶，在海拉夫人的注視下砸向小男孩的腦袋，花瓶碎了一地，緊接着她就用碎片割開了對方的喉嚨，鮮血噴濺在她孱弱的身體上。

随後，甯芙便擡起頭，聲音軟軟地對海拉夫人說：“夫人，現在隻有我了。”

海拉夫人捧腹大笑，這次她停留在甯芙身上的目光更久了一些，眼中是難以掩飾的愉悅。她招呼甯芙走到跟前，随手抹掉她臉上的血迹，又握住她的下巴看了一會兒。

“真漂亮，”海拉夫人微笑着說，“以後你可以叫我母親。”

海拉夫人命人将她帶回卡魯耶格的莊園，仆人按照慣例将她帶到莊園男主人的面前，那時的紀尋森更年輕，因此更不加掩飾自己的情緒。

他沒有多看甯芙一眼，從甯芙身上散發出的血腥味令他露出難以忍受的嫌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