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蘭節前夕,梁頌年差人送了家書,因相府在封府禁足,這封信在到林知瑤手裡之前,已經被守衛軍拆開抄錄過一遍。
林知瑤倒不在意,她心裡清楚,梁頌年隻會說些家長裡短的問候。
事實亦是如此,不過這并不影響她反複看了好幾遍,體會其中思念之情。
待怎麼也看不出花來,林知瑤才着筆回信,其實她想說的很多,隻是落在紙墨上,又亂成一團,不知從何說起。
坐在窗前發愣半響,林知瑤終于寫下了第一句話,便是也表達了相思,再之後就是寫了當前第一要事,那香囊工程要先擱置了,她最近有了别的興趣要忙。
具體什麼興趣,信中并未寫詳盡,再之後又說了浴蘭節,後來亦是些碎碎念,字裡行間也同來信那般家常裡短。
林知瑤寫完通讀了一遍,倒是覺得梁頌年能明白,隻是裝進信封的時候,生怕他不往那處去想,所有又在信角畫了鬼臉,幼稚得很。
信送出去的時候,亦是被抄錄了一份,待審檢沒有問題,才随信使一路北去。
經此一事,林知瑤又在府中度過數日,期間有梁母作陪,她偶爾拉着大嫂和侄子侄女一起打趣,并不顯得乏味。
到浴蘭節前兩日,果如梁母所言,宮中送來了帖子,邀請了相府女眷參加宴席。
如今林氏不比以往,因而出發之際,林知瑤特意囑咐輕裝簡行,總之是要低調低調再低調。
一行人自相府出來,輕車熟路地往宮門方向走了小半個時辰,偏是到了十字街熱鬧之處,銀花被人撞了一下,手裡便被塞了東西。
她先是皺了皺眉,待低頭看清手中之物,猛然一驚,翻身上了馬車,将東西交給了林知瑤。
“夫人,剛剛有人塞了這個。”
林知瑤本在愣神兒,略略看了一眼之後,頓時清醒過來,眼前之物正是梁頌年出發前,她親手交給他的舊香囊。
見林知瑤下意識伸手來接,銀花警惕道:“裡面有東西,夫人小心。”
林知瑤聽言,皺了皺眉,随即拿出貼身帕子,隔手去取。
“可看清了什麼人?”
銀花努力回想片刻,遂搖了搖頭。
林知瑤思量一番,方道:“去和車夫說,待會兒過了前面的路口,拐進左側小胡同。”
銀花一聽便知其用意,應聲去了。
林知瑤捏着手中褪色香囊,思忖片刻,遂将其中物件兒倒了出來,待看清之後,心中頓時百般滋味。
馬車照常行駛,而後便是根據林知瑤吩咐,故意錯過順暢好走的主路,繞了一圈冷清的胡同。
銀花時時警惕,果然等來了一喬裝男子,她身在馬車一側,見狀便湊近車簾處,低聲道:“夫人,人來了。”
“知道了,去盯着周圍,勿讓路人靠近此處。”
林知瑤言語冷靜,心下卻愈發緊張,直至車側傳來陌生男聲,才叫她強穩了心神,再次開口。
“來者何人?什麼目的?”
喬裝男子聽其聲音,仔細分辨了一番,想是無措,便直接道:“在下與夫人打過照面,不知夫人是否還記得?”
林知瑤本是緊張,現下聽了這話,到真是有些印象,遂撩簾去瞧,對方亦掀開鬥笠,露出面容。
“你是…你是刑部……”
“在下刑部提刑司鐘路。”
林知瑤恍然過來,“是你,咱們在承陽見過。”
鐘路見對方認出他來,忙把鬥笠帷幔放下,說明原由道:“梁大人離京前,托鐘某照拂發妻,鐘某礙于時局身份,隻得暗中觀察,前些日子夫人禁足在府,定是安全無虞,隻是此去宮門,鐘某無法跟随,所以……”
林知瑤這才明白對方來意,遂打斷道:“你今日來此,是想勸我回府?”
鐘路拱手道:“于當下時局來看,夫人此去危險四伏,何況梁大人走前相托,定有預感,鐘某亦覺得暫避府中妥善。”
林知瑤摩挲着手中香囊,若有所思道:“這物件兒是他親手交給你的?”
鐘路不知她為何突然問這個,頓了頓,如實應了聲是,又道:“梁大人許是怕夫人不肯取信鐘某,特留了信物。”
林知瑤笑道:“我見過你承陽品行,就算沒有此信物,他亦知我會信你。”
經此提點,鐘路忽然想不明白梁頌年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林知瑤見他不語,主動道:“他有别的話傳給我,現下我已經知曉他的意思了,你便放心去吧。”
鐘路雖信梁頌年為人,卻不得不謹慎行事,早就将信物裡裡外外檢查過了。
那香囊瞧着紋樣粗糙笨拙,不像是藏了什麼信息,倒是裡面所裝之物有些玄妙,乃是一隻玉制香囊球,玲珑剔透,别出心裁。
通過镂空紋路細看去,便見其中别有洞天,不似尋常香粉料渣,而是幹花碎片和…一隻綠豆大小的玉雕小鳥?
鐘路初見此物,便沒想明白其中淵源,但君子重諾,他隻得信了梁頌年所言,此物是為了哄家妻開心,并無利害。
如今聽到這話,他實在不解,欲再開口詢問,又覺得事已至此,不必深究其家事,不過是受人所托,糾結旁的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