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高門大戶,往年除夕夜都是在宮中度過,然後初一清早,林氏兄妹去給高堂拜年領壓歲錢。
相府主母佟婉瑩在的時候,家裡自初一到十五都是熱熱鬧鬧的景象,來往客人也更多是日常往來的親朋好友。
自從她病逝,整個相府便突然冷清了下來,尤其是三個孩子各分了院子,林仲檢的主院便鮮少迎客。
也就在每年正月十五,家裡人全默契地來吃團圓飯,其他時間就算都湊在一起,也是規規矩矩來,又規規矩矩走。
今年有梁頌年,本也不會有什麼太大改變,但巧在梁母小住,林仲檢邀着一起,連帶着梁安仁,這頓團圓飯在人數上就占了熱鬧。
天不亮,相府膳房就已經人來人往的忙碌了起來。
林知瑤昨兒個睡得晚,被梁頌年又哄又晃地好半天才肯起來,然後便頂着一臉起床氣去梳洗。
銀花趁着端盆換水的工夫,還特意去找金花小聲八卦,“爺昨兒個沒睡那塌子上……”
金花點了下她腦袋,含笑道:“早晚的事,也至于你這般。”
“真好!他倆相親相愛真好!”銀花說完,便笑嘻嘻地跑開了。
已時過半,衆人陸陸續續去往主院。
林仲檢對外宣說卧病休養,連自家人也避之不見,林氏兄妹幾番向主院管事李德平打聽,得到了頭疼腦熱之類的答案,便心知無事。
不成想今日來見,林仲檢竟是紅光滿面,精神抖擻,活脫脫是裝病來的。
“爹爹!”
林知瑤不比兩位兄長心中有數便罷,非要上前去戳破真相。
“說什麼病了病了,我瞧着您比女兒的氣色還好!想來是今年家裡人多了,要把壓歲錢給賴過去。”
“你這不孝女,竟冤枉到自己老爹頭上了,壓歲錢年年數你拿的最多!”
林仲檢佯嗔她一句,似是不夠,又道:“你爹我病養了這些時日,吃好睡好,哪有越養越差的道理!”
“好好好,”林知瑤立刻捧起雙手,“初一李總管不讓我們進門,隔着窗戶拜年不算。今日重來,父親大人新年好,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多福多财……”
“給給給!”
林仲檢掏出錢袋,趕忙給她放在了舉得高高的手上,轉頭便向一旁樂個不停的梁母抱怨道:“就是個讨債的!”
“這是什麼話!”梁母駁斥道:“這樣好的女兒,你要是嫌棄,我便領回家去金山銀山養着她。”
林知瑤立刻挂上一副淚眼模樣,撲到梁母懷裡,撒嬌道:“母親,快快,現在我就跟你走!”
林仲檢在一旁斥道:“你這吃裡扒外的小潑皮,将為父的錢袋還來!”
林知瑤見勢頭不好,轉身去拉梁頌年過來,“初一隔窗拜年不算,你快給爹爹補上。”
她說着手動按下梁頌年的肩膀,讓他鞠躬示好,待梁頌年摸不清頭腦的拜年說祝語的時候,她便瞅準時機溜走了。
除了林仲檢一直卧病不見,其他人早就互相拜過年了,林知瑤見人們都往林仲檢那邊去寒暄,轉而盯上了院子裡玩耍的侄子侄女。
于是,林知珩從屋裡出來找她的時候,便見到了兄長的兒子女兒圍着她誇大其詞。
諸如什麼姑姑漂亮、姑姑大方、姑姑人美心善……最後連什麼神通廣大這樣的詞都出來了。
林知珩實在聽不下去,過去打斷道:“小小年紀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姑姑就真這般好?”
倆孩子聽言,齊聲答道:“好!姑姑好!”
林知珩醋意上來了,清了清嗓子,拂了拂衣衫,“那二叔呢?二叔好不好?”
倆孩子上下看了一圈林知珩,認真道:“二叔也好。”
林知珩等了好一會兒,還沒有下文,咳了咳催道:“然後呢?”
林知瑤在一旁偷笑,倆孩子見了,便顧不得他這邊了,扭頭撲向林知瑤,喊道:“姑姑最好啦!笑起來真好看!”
林知珩氣不打一出來,還沒等發作,就看見林知瑤掏出沉甸甸的錢袋,往倆孩子手裡倒金豆子。
“你你你——”
“噓!”
林知瑤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别聲張,一會讓哥哥嫂子見了,都要挨說的。”
林知珩啧啧搖頭,“拿錢誘騙小孩兒誇獎,虧你做得出來!”
林知瑤給他倆藏好錢,一手牽一個往屋裡走,聽到林知珩眼紅的語氣,哼了一聲,“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
梁安仁已時末才趕到相府,想來是換值了直奔這邊,并未回家換衣。
人齊落座,菜肴陸續上桌。
家宴不談政事,也并不缺話題,林知珩話裡話外擠兌擠兌梁頌年,林知瑤拿出大義滅親般的精神去維護,長輩們互相寒暄着,又互相說說小輩……
熱熱鬧鬧的,席間還算和諧。
梁安仁往返宮内,因此來的最晚,卻要走的最早,他湊着自家夫人說了會兒話,便起身同衆人作别。
接着再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林仲檢招呼着散了,各自回院休息去。
林知瑤酒足飯飽,困意上頭,回去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梁頌年白日裡不容易犯困,便在屋裡書架随手撿了本書,拉了凳子,坐在林知瑤床邊上看。
約莫着是昨兒個睡得晚,林知瑤又在他邊上睡得太香,他渾然不覺趴在床邊也睡了過去。
他倆是被傍晚的煙花炮竹聲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