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雨分為好幾種。
有的一下子連綿好幾天,叫人不由得見天兒擔憂倉房裡的谷子會不會漚爛和發黴。
有的呢,就每天意思意思地下一場聲勢浩大的雷陣雨,沒多久就雲開霧散,開始放晴。
就是地不容易幹,不好曬谷,是個麻煩事兒。
倒是向遙瓜田裡的天氣一如既往的好,不僅天氣好,甚至向遙剩下的那半個西瓜,就那麼大喇喇地擺放在花生地裡,也依舊保鮮如初,一點都沒有敗壞的迹象。
當然,向遙很平和地接受了這一怪異的特點。
笑死,她都穿書了,還帶上傳說中的随身空間了,那這空間有點自己的特色怎麼了?怎麼了!
這天傍晚,因為有楊小紅和何月芝兩人的幫襯,向遙又下了個早工。
太陽還斜斜挂在天邊呢,她就已經洗幹淨手腳,上岸準備回家了。
關于提早回家,前兩天向遙又刺得張菊花和劉小蘭兩個人氣得要掐人中呢!
說起來也是好笑,劉小蘭寵着向秀秀,不怎麼讓向秀秀下地賺工分,都是兩口子替她領了任務,然後緊趕慢趕地完成。
他們的女兒是輕松了,劉小蘭倒是見不得向遙輕松一點。
見着向遙連着兩天都回家早,晚上吃飯的時候,就當着全家人的面兒,提出讓向遙以後幹完自己的,就去幫忙幹向秀秀那一份。
什麼“你是姐姐,幫秀秀幹活天經地義”,什麼“以後等秀秀出息了,你還不是要靠咱們秀秀幫襯”,說得那叫一個理不直氣也壯。
劉小蘭肯定是提前跟張菊花商量好了,說完這些話,張菊花就立馬跟上,話裡話外,總之就是要向遙去幹活。
向遙當然不幹了。
她用真誠和花生,換來兩位外人嬸子幫忙,結果自己回頭還要免費無私地幫向秀秀的忙,這不是在套娃,搞笑呢麼!
自然又是一頓反擊。
效果好不好不知道,反正當天晚上,張菊花晚飯都沒吃好,大家回房之後,隔壁三叔的屋子裡安靜如雞。
想到這事兒,向遙就覺得好笑。
她就不明白,她從穿過來之後,就一直不遺餘力地自己為自己撐腰,如張菊花這樣的,都在她嘴裡吃過好幾次虧,每次都氣個半死了,怎麼就還能屢敗屢戰呢?
就不能識時務者為俊傑,稍微消停一點嗎?
當然,向遙可不指望向家人消停,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畢竟老話說了,狗改不了吃屎。
工下得早,路上幾乎沒有什麼人,向遙悠哉悠哉地走在小道上,心情頗有些愉快,哼起歌兒來。
“甜蜜蜜~”
“你笑得甜蜜蜜~”
她不怎麼擅長唱歌這種文藝事兒,但好在嗓音甜美婉轉,即便頗有些荒腔走闆,也依舊如一隻百靈鳥一般,歡快而悅耳。
不過嘛,很快百靈鳥就停止了她的歌唱,溜圓的眼睛在光線下微微眯起,凝視前方。
夕陽。
青年微低首俯視,白襯衫一塵不染,其上後頸曲度優美。
姑娘輕仰頭嬌羞,麻花辮垂在腦後,襯得脊背瘦削伶仃。
啊,好一幅鄉村愛情圖啊!
就是青年背着光的輪廓有些熟悉,仔細一看,诶嘿,可不就是原書的反派同學——聶百川麼。
再看姑娘,好像也有點面熟,似乎是知青點的女知青,但具體叫什麼名字不知道。
啧啧——
向遙眨眨眼睛,她就說嘛,隻要人長得好看,姑娘們是可以除開成分之見的。
短短幾天内,前有衛紅,後有女知青,聶百川這小夥子,在婚戀市場還是挺受歡迎的嘛。
向遙在繼續前進然後目不斜視地路過他們,以及走邊上一處岔道多繞些遠路之間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被身體的疲憊給打敗了,決定選擇繼續前行。
不過随着距離越來越近,那兩人的聲音也越發清晰起來,向遙這才發現,好像這并不是一出兩情相悅的戲嘞……
“聶百川同志,為什麼不行?難道以我的條件,還不能跟你一起升華這段革命友誼嗎?”
女知青微微仰着頭,隻覺得面前這人的側臉被夕陽照耀着,竟讓她有些看不清他極為英俊的面貌了。
向遙面無表情,目不斜視,腳步不停,心裡卻在瘋狂咆哮——
哇塞!革命友誼,她懂她懂~
這年頭大家管處對象和結婚叫升華革命友誼、共同為理想而奮鬥。
雖然不知道前情,但向遙還是從女知青的話中剖析出來,大概是剛剛她勇敢表白心意,卻被聶百川給拒絕了,所以才發出那句疑問。
不過,以向遙的感覺來說,她對這句話是有點不那麼舒适的。
“難道以我的條件,還不能?”這樣的話未免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滋味。
說到底,對方應當還是對聶白川的成分有些嫌棄,并且覺得以她的身份,能夠選擇聶百川,已經是屈尊降貴了。
當然,向遙猜測歸猜測,神情依舊眼觀鼻,鼻觀心,看起來對這兩人的事情并不感興趣。
嗯,她隻是一個無辜的路人甲!
“嗯,不能。”
清越的聲音裹挾着極度冷漠,仿佛他隻是拒絕一件再普通不過的、與他毫無關系的事情。
向遙都不用看對方的神色,莫名就能想象出,聶百川此刻一定是那種十分漠然的表情,就像上回在林子裡,他對海哥幾人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