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聲音怅惘:“他是心裡明白,就是明白,才會越想越計較國強不是他親生的,你說這人,就不能一直糊塗下去嗎?”
男人不屑:“哼,那會兒半夜裡找過來要借種的不是他自己?現在裝什麼大爹了,能的他!你們隊的人真是沒說錯,他就是個孬種!慫貨!軟蛋子!”
女人幽幽歎氣:“哎,也是沒辦法。當初……”
男人冷笑:“當初要不是他把臉都扔地下來求着我,他有個屁的兒子,還給老子抖起來了,打娃子,你看他還能打幾年?哼!”
女人似乎是沒聽男人說話,自顧自地傾訴:“有時候啊,我心裡也是不得勁,當初我是恨他恨得每天晚上想拿着菜刀砍死他,但這麼些年過去,我也被他打怕了。”
“現在他倒是不怎麼打我了,但國強一個小娃娃,愣是被他打得話都不敢說一句了,我心裡也不是滋味啊。還養老,我有時候看到國強看我和他的眼神,我都心驚。”
“你說他這樣,以後國強還真的會給我們養老?”
向遙明白了。
女人的男人以前不能生,現在也不能生,兒子是她跟眼前這個男人借種生的。
借種。
她對這個字眼也不算陌生,小時候跟着奶奶在鄉下當留守兒童的時候,也不是沒從大人們嘴裡聽過這種事兒。
有的人家裡,男人不能生,媳婦能生,家裡想要有後代,就會想出些歪點子。
好一點的,是抱養兄弟姐妹親戚家的小孩;
過分的,則是叫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睡,這樣生出來的孩子就當做是自己的。
沒想到她這八卦不聽則已,一聽就是個大的。
顯然這對野鴛鴦,自借種之後,就一直藕斷絲連,有來有往。
嘶——
要不說,老一輩的人,有的真的是比年輕一代的還玩得花呢……
向遙壓下不合時宜的想法,隻覺得有些悲哀。
對有些男人來說,妻子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而已,他們看中的不是人,而是人的子宮。
退一萬步講,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就罷了,生出了小孩,你們倒是好好養着啊。
偏偏既不善待,又盼着老了有人養老。
呵,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向遙無聲地冷笑,輕輕抓了一下手臂,将繁雜的想法都強壓了下去。
哎,這倆人還磨磨唧唧地幹啥呢,她都要被蚊子給擡走了!
野鴛鴦拉拉雜雜地說了一會兒話,繼而又親親熱熱了一會兒,這才就着夜色窸窸窣窣地離開了。
向遙長舒一口氣,站起來的時候差點腿麻得摔下去。
看了一下瓜田的準入時間多了二十分鐘,她這才稍稍滿意,不至于滿臉怨氣。
生怕那兩人在附近磨磨蹭蹭,愣是又等了一會兒,向遙才摸索着往家裡走。
路上倒也不寂寞,各種蟲鳴蛙聲混合在一起嗚嗚渣渣的,加上遠處誰家裡大笑聲、吵架聲、大孩子聲,熱鬧得很。
等再走了一段路,終于是到了家。
向遙拎着籃子也沒有跟誰打招呼,正準備回自己屋子休息一下,就見着她三叔三嬸應該是乘完涼了,正開了院門進來。
向金生先關了院門,一扭身就見着向遙,笑了一下:“喲,遙遙從你外婆家回來了?”
人家都打招呼了,向遙隻得停下來站在門口,點頭:“是啊三叔三嬸。”
劉小蘭瞟了一眼向遙手中的籃子,一臉好奇:“你外婆給了你啥好東西呢?”
向遙挑眉:“沒啥。”
劉小蘭一副“我才不信”的表情:“你這外孫女跑這麼老遠去外婆家,人沒給你塞點東西?”
向遙笑眯眯的:“我外婆家窮,沒啥東西給我,倒是三嬸,今兒不也是回娘家去了,聽說三嬸娘家條件好哩,給你帶了什麼東西回來呀?是不是捎了富強粉?還是有白糖?肉?”
劉小蘭笑容一滞,沒想到這丫頭反将一軍,當即勉強維持住笑臉,尴尬地說道:“你這人,嬸子就是随口問問嘛,倒問出你的氣性來了。”
她娘家每回都是巴不得她從婆家摟點東西去,哪裡還會倒給她東西啊。
不過在劉小蘭看來,這也是正常的,畢竟從小她娘就說了,家裡養她這麼多年,以後嫁出去了,就得時時幫襯一下家裡的爹娘兄弟。
這麼多年,她也一直都是這麼踐行這個道理的。
但次數多了,也難免不會産生一絲半點的怨言。
她娘是從來不問她在向家的處境,每次回去,隻盯着她的籃子看,要是沒點好東西,連帶着哥哥嫂子、侄子侄女都不給她好臉色看哩。
然而張菊花這種摳門的,怎麼會讓她帶出去什麼值錢的?
還不是她用自己私藏的錢去另外買些副食品之類的,這才哄得娘家人高興。
向遙不知道她短短一句話,勾起了三嬸深深埋藏在心裡的怨言,隻繼續笑得眉眼彎彎的——
“看來三嬸的娘家也沒有塞什麼好東西給你嘛。”
劉小蘭簡直恨不得翻白眼,這臭丫頭,太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