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你等等哦,我給你們帶了吃的呢!”
向遙說着,就重新返回劉巧雲的房間,将籃子給拎了過來。
黃老太自然也能猜到外孫女在向家的處境,當即就心疼地說道:“你這孩子,來看你娘就直接來就是了,還帶什麼東西。外婆什麼都不缺,要你個小孩兒帶什麼。”
她當初就不是很看得上向家,尤其是去向家灣打聽的時候,就聽說過了那家的老婆子張菊花是個厲害角色。
但那會兒劉巧雲非覺得向糧生好,加上老頭子也覺得這個後生很不錯,懂禮又老實,她想着,這過日子,隻要男人好,比什麼都強,于是兩家也就這麼成了。
這不,向糧生還在的時候,母女倆受是受點張菊花的氣,但總歸都是避着向糧生搞小動作,平時有向糧生護着,這也不算什麼。
畢竟誰家的媳婦不受婆婆的氣?
她女兒還隻生了向遙一個丫頭呢,多少有點理虧。
這種老一輩的思想根深蒂固,以至于向糧生沒了後,向家将劉巧雲趕回了劉家,劉家也沒有想過要去讨什麼公道。
但這口氣當然還是悶在了心裡,多少難受。
向遙掀開籃子示意黃老太看,黃老太想到了往事心裡正難受呢,見着籃子裡的東西,不由得眼睛一亮。
“嚯!花生!”
向遙将應付劉巧雲的理由又向黃老太說了一遍,把黃老太喜得整張臉愈發皺巴巴的了。
她還不知道向遙已經沒有書讀了,隻當被老師賞識了是大好事,叮囑她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學習,以後出息了回報老師們。
向遙還能說什麼,當然是一個勁地點頭,嘴裡不斷地“好好好”。
又是一番推拉,向遙總算是将花生都倒進了老劉家的笸籮中。
太陽歸西。
告别了死活要挽留她吃晚飯的黃老太,和依依不舍的劉巧雲,向遙戴上草帽,踏上了回向家灣的路。
有了這幾斤花生頂着,再加上向遙看到了黃老太的态度,心裡也就有了底。
她娘接下來這段日子,不至于難過。
來的時候,籃子裡裝了衣服,還有她從瓜田裡掏出來的花生。
回去了,籃子也沒空着,裝了黃老太硬塞過來的一小塊青色布料,還有一大塊兒“陶飯。”
“陶飯”就是用柴火在鍋裡焖熟的糯米飯,拌了點白糖,甜滋滋的,質地稠密,很占肚子。
但上豐縣種糯米稻子的少,這玩意兒産量低,也不屬于日常性的食物。
劉家去年在自留地裡種了一小塊,得來的糯米被黃老太藏着捂着,不輕易拿出來吃。
這是見向遙來了,又得了這麼多花生,她想來想去,起火焖了點陶飯,叮囑外孫女在路上先吃點。
回去的時候要是向家沒留飯,她還能有這陶飯填肚子。
總的來說,劉家雖然也有人計較劉巧雲的長住,但有黃老太鎮壓着,哪怕是有點酸言酸語,也都是皮毛小事,不會鬧到明面上來。
哪怕是像梁春蓮這種不太看得起她們母子倆的人,她其實也不是什麼壞人,過去逢年過節也是極盡客氣。
所以她理解,這種人雖說處久了嘴巴難免犯賤,但也不會幹出實際的不好的事情來。
這讓向遙放心了許多,回家的路也走得比來時要輕快一些。
但到底今天走的路還是太多了,才走了一半的路,她就已經累得大聲喘氣。
偏偏老天爺還跟她作對似的,正準備走到前頭一塊兒平坦點的地方休息一下呢,腳下就踢了塊石頭,硬生生把腳腕給崴了。
“嘶——”向遙一瞬間經受不住疼痛,蹲在了地上,嘶着氣,五官都皺在了一起,“這也太倒黴了吧!”
她看着那冤種石頭,恨不得将它給狠狠敲碎。
壞東西!
現在好了,她怕是走到天徹底黑了都走不到向家灣了。
向遙幹脆一屁股坐下來,靜靜等待那股痛意消散些許。
嗯,等待是等待,但靜靜不了一點!
“你個破石頭,今天你敢讓我崴腳,明天是不是也要讓别人摔跤了!嗯?”
向遙嘟嘟囔囔,從邊上折了根小樹枝,開始挖石頭。
“你說說你,好好埋在土裡就好了,做什麼非要冒出來?不知道這是一條路,每天都有人路過啊!”
“我告訴你哦,待會兒我把你挖出來了,我就把你扔進水圳了,讓你坐牢!省得你天天禍害人,也不知道我是第幾個了。哼,你個——”
正努力挖着石頭,身後傳來一陣聲音,是輪胎撞擊着幹硬的土塊,發出的輕輕震響。
不用回頭看,向遙就知道這應該是有人騎着自行車過來了。
她不由得眼睛一亮——救星來了!
才擡起頭,就正好與騎到邊上的自行車上的人對上了目光。
嗯,這疏朗英俊的面孔有點熟悉……
不就是之前她在山上見到的,出演恨海情天、跌宕起伏的他她他三角感情大戲被情敵圍攻的男主角?
嘿,熟人呐!
就是這熟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異,仿佛在看什麼精神不正常的人……
向遙想起自己摘了草帽,頭發淩亂,抻着腿坐在地上,一邊挖土一邊咒罵一顆石頭的場面,尴尬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這屬實有點丢人了!
而就因為這一瞬間的尴尬,導緻向遙還沒來得及出聲求助,那青年就已經收回目光,頭也不回地騎着自行車遠去了。
“哎——”向遙用力拍了拍大腿,眼瞅着青年的背影消失在轉彎的地方,後悔得不行。
這青天白日的,本來路過的人就少,這一個有交通工具的人過去了,要等下一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現呢!
哎,向遙再度歎了口氣,垂下腦袋,繼續挖石頭。
既然沒能蹭上人家的自行車,那還是繼續做好人好事吧,這石頭,她今天非得挖出了扔了不可!
……
青年騎着車子返回的時候,就見着一截弧度優美的後頸暴露在太陽下,白得幾乎發光。
他沉着眸子,在人邊上捏了刹車,一邊大長腿落在地面上,支撐着車子,看着傻乎乎重新擡起頭來的向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