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峰往來弟子遠遠不如靈泉峰那麼多,一路走來除了遇見幾個執勤的初級執法使,幾乎沒碰見什麼人。
淩雲峰山腰處立着一口由萬年龍骨木架起的玄黃鐘,繞過渾圓厚重的鐘身,再往上走,經過一扇雕有重重陣法的青石門,石柱上刻有玄妙繁雜的符文。門兩側立着兩尊巨大的石獅,左雄右雌顯露出一種莊重與威嚴,以雄偉的姿态守護着淩雲峰的山門。
踏入青石門順着石階繞山而上,行至半山腰就能看見隐于霧間的司法閣了。
沈流塵帶淩寒煙入閣時,屋檐上假寐的獅虎獸睜開了眼,它嗅了嗅鼻子,伸了個懶腰,又扭頭趴在磚瓦之上被雲層掩蓋了身形。淩寒煙不以為然,隻是輕拂衣袖,默默藏起那雙掐訣的手,蒙蔽了炎獄那雙明察秋毫的眼睛。
司法閣的内殿寬闊宏偉,四壁繪滿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壁畫,以極其細膩的筆觸将天衍宗建立以來的過往篇章娓娓道來。大殿共有八個樓梯出入口,通向閣中不同的部門。司法閣設有八處,各處分工不同,今日輪值的正是負責執行閣中判決維護治安的二處弟子。
“見過大師兄、淩師兄。”二處的趙萍拱手行禮。
沈流塵點頭回禮,“你們處的林執法使可在?我找他有要事,勞煩師弟通傳。”
隻見他話音剛落,一身玄色勁裝的文祺從右側樓梯中現身,三步并一步,直接從樓梯跳下來。
“大師兄早,林師兄正在樓上等你。”文祺先是向沈流塵行禮,而後才向淩寒煙拱手。
沈流塵不在門中的這幾年,都是淩寒煙替他處理宗門事務,自然進進出出過不知道多少次司法閣,平日與他接觸最多的也是二處弟子。可不知為何,文祺總覺得這位淩師兄并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溫柔和善。
沈流塵他們跟着文祺行至三樓,來到林青山當值的獨立執法室。
室内除了滿桌的卷宗和林青山外再無他人。
“你們二處這環境,就是不一般啊。看看這執法室,氣派啊。”沈流塵進門後環視四周,心道淩雲峰上的辦公環境也太好了,比他們玉清峰好了不知多少倍。
“沈師弟别打趣我們二處了。”林青山收拾着桌面上的卷宗。
一旁的文祺尋出兩個蒲團擺在桌前,接話道:“閣中髒活累活還不都是我們二處幹啊,名聲好處全讓一處那幫眼高于頂的廢物點心占了。”
林青山輕咳一聲示意文祺别再多言,“咳,沈師弟今日來得正好。關于案子,我們有了新的發現。”
他遞給沈流塵一枚玉簡,又拿不知道從哪翻出來的茶壺沏了四杯茶,先遞給了淩寒煙。
沈流塵眉心貼上玉簡,将其中記載的文字一覽無餘,開口問道:“這案子你們二處接下了?”
文祺擺好蒲團就走到旁邊的長桌收拾卷宗,“我們先發現的屍體,自然歸我們二處。”
“不移交負責案件審理的一處麼?你們二處查,怕是不符合章程吧。”
瑤岩道長統領司法閣各處,不過查辦宗門案件的一處卻是行風長老負責。
“若是尋常案件理應移交一處,但此案不同,牽連宗門安全,如今可信之人不多,一處是否可信還要存疑。再說,這也是師尊的意思。”
“不過,你們二處可安全?”沈流塵心中也怕此事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洩露的可能。
“除了樓下報案王潤屍體的趙萍,整個司法閣知道這事的就隻有我和小祺了。”
沈流塵點頭,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林青山倒是謹慎,于是他開始查看玉簡,
“這是丹閣記載的天字号丹室的借用情況?王潤的身份背景我查過,在門中二十餘年,入門之時已經十八,曾中秀才,在凡間也有妻小。修煉至四十四歲也才不過煉氣七層,平常人家,哪裡來的錢财大批購買煉丹的靈植呢?更何況這上面根本沒有他的借用記錄。”
林青山點頭附和,“沒錯,我們查過他的弟子令,他在宗門中的貢獻點,以及往來交易費用。是絕對支撐不了他煉丹的。”
沈流塵将玉簡自然地遞給淩寒煙,示意對方查看,然後接着問道,“最先發現屍體的弟子你們傳召問話了嗎?”
文祺将一旁還未輸入玉簡的紙質卷宗遞給沈流塵,“昨日問的,是我們二處的趙萍最先發現的。”
沈流塵翻查卷冊眉間疑惑,“你們二處弟子都這麼能文能武啊。這趙萍竟然還會煉丹?”
林青山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這一點我們也調查過,他剛入内門時,确實報過幾期丹道基礎,得到的分數也不低。雖然不似丹閣弟子那般爐火純青,但也煉制過一些基礎丹藥。在宗門選修丹道的弟子不在少數,這倒沒什麼可疑的。更何況這個趙萍出身修真世家,雖是庶出,但像趙家這樣的世家,哪怕是族中庶出子弟也不會虧待的。”
淩寒煙放下玉簡心中存疑,脫口而問,“趙家,哪個趙家?”
文祺笑着在一旁将四處散落在地的卷冊收納好,一本一本放在牆上的書架中,“宗門檔案記載,趙萍乃中洲趙家所出,庶出行五。”
淩寒煙細眉微皺,并沒有說什麼,中洲倒确實世家林立,但是這趙家倒是值得一查。
“那間丹室你們檢查過了嗎?”沈流塵放下卷宗,喝着林青山沏的靈茶。
“都看過了,室内确實有煉制丹藥的靈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了。”林青山搖頭,整個丹室一絲不染,什麼也沒有發現。
“也就是說,這個王潤瞞天過海進入了天字号丹室,卻被人在裡面放空了血。而這個兇手不知道用了何種手段闖入丹室,又安然無恙地拿着王潤滿身的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