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與夜色見面的時候,是在前年的中秋。
那個時候的陸修然,似乎正處于叛逆期,不知為何,突然對姜既白産生了抵觸的心理。
陸修然是姜既白和江澤郁看着長大的。姜既白雖然嘴上不說,但确實是将陸修然當弟弟疼的。
而那天中秋,姜既白特意帶了禮物,從研究所回家來過節,卻與陸修然因為吃芝麻餡的湯圓還是草莓餡兒的湯圓争吵。
大概姜既白也看出來,陸修然隻是找個理由把自己趕出去,一賭氣便離開了陸家。
也是從那年中秋開始,姜既白便很少在家裡留宿。直到幾個月前,陸修然突然性情大變,将瀾寶帶回家,姜既白才發覺陸修然對自己的敵意似乎消失了,再次回歸了陸家。
而那年中秋,江澤郁接到了一個電話,讓他把醉生夢死的姜既白領回去。
打電話給江澤郁的便是夜色。
第一次見到夜色,江澤郁便知道這是個危險的女人。
她從頭到腳甚至穿着打扮都是溫婉的,就是開口說話都帶着江南女人特有的吳侬軟語,甚至對江澤郁多給姜既白喝些蜂蜜水的叮囑,都讓人覺得貼心甚至毫無攻擊力。
但江澤郁相信自己的直覺,也相信自己的判斷。
這是一個危險的女人。
因為,一個長相溫婉,性情溫和的女人,是不可能讓幾個在酒吧街上亂逛的混混眼底充滿警惕的。
除非,這個女人本就不平凡。
後來,江澤郁在一次酒局上再次看到了夜色。隻是遠遠一瞥,這個溫婉的女人便迅速看了過來,警惕性可見一斑。
也是在那個酒局上,江澤郁知道夜色的名字,知道了夜色的不一般。
但這與他無關,便沒有太在意。
不料世事無常,總覺得再無交集的兩個人,竟是還是有了聯系。
電話那端,還是江澤郁并不熟悉的溫婉腔調,拖長的尾音給人一種無害的感覺:“你好。”
江澤郁低垂着眉眼,讓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緒:“你好,夜色。”
江澤郁似是聽到了一聲輕笑,聽筒裡傳來了回應的聲音:“見個面吧,江總。”
既然做了決定,江澤郁就不會拖沓,而且夜色這面子絕非是給他的,肯定也是姜既白說過了此事。
“好,地點你可以定。”
夜色似是發愁了一瞬,江澤郁甚至能聽到聽筒那邊響起的嘟囔發愁的聲音:“我就在昭清集團對面的左岸奶吧,我想喝那裡的牛奶布丁了,你方便現在下來嗎?”
江澤郁應下,拎了西裝就下樓了。
他看到夜色的桌前擺了各種的小零食,再看到她明顯已經數月的肚子,眼底情緒明滅,還是将話說了出來:“你懷了孩子,在外面吃東西最好還是注意一點兒。”
夜色輕笑一聲,随手将一碗糯米布丁推給了江澤郁:“我大概知道你找我是什麼事。可你也看到了,我現在的身體實在不太方便。”
江澤郁很是詫異:“我沒有想讓你親自去。”
夜色挑了挑眉,這和她收到的消息可不太一樣,看來這兩人也沒有同步好信息。
“我手底下有幾個班子,現下也用不到那麼多。你開工資,收了其中一支吧。”
江澤郁眼神微動:“什麼條件?”
夜色贊賞地看了眼江澤郁,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我身份特殊,這孩子不适合待在我的身邊。等他出生,把他交給陸修然養吧!我看到了,陸修然很會養小孩兒。”
江澤郁臉色變了變:“威脅我?”
夜色看着江澤郁的臉,撇了撇嘴,臉上的神色都是滿滿的嫌棄:“你覺得我會把孩子交給一個我威脅過的人?我腦子有病?”
江澤郁的身體頓時僵了僵。
夜色歎了口氣,眼神中帶着幾分愁緒,撫摸肚皮的動作都充滿了對這個孩子的期待和愛意:“江澤郁,我是認真的。你們能善待瀾寶,也一定會善待我的孩子。”
江澤郁抿了抿唇,眉頭輕蹙,并不想答應。
且不說夜色根本不跟他坦白自己也不清楚她的身份,也不論夜色有什麼心思,單單隻是從孩子的角度出發,他不想也不能答應。
這不是什麼玩具,也不是說一句給他就可以的。那是一個生命,是一個孩子,怎麼能這麼簡單會把孩子未來的命運定了呢?
再者,修然又不是什麼養娃工具,這些更不是陸修然的責任。憑什麼要讓他來承擔?
這對陸修然并不公平。
夜色大概也看出了江澤郁的為難。
她挑了挑眉,很是大方地放棄了這個條件:“沒關系。那我找别人吧。那支團隊依舊給你,記得給開高點兒的工資哈。”
夜色把一個打印出來的文檔遞給了江澤郁:“他們都跟我很久了,請善待他們。”
江澤郁沒想到夜色竟是這麼輕易就放棄了條件,有些詫異,才要說什麼,就聽一個憤怒的聲音傳了過來:“都跟你說了,外面的食物不安全不安全,你非要跑出來幹嘛?!”
随後江澤郁就看到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手上挂着個籃子,伸手就搶走了夜色手上的布丁:“你要是想吃我給你做,這裡面有什麼添加劑你都不知道!”
随後看向了江澤郁,一雙眼睛精光四射,将江澤郁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洩了氣一般嘟囔了一句:“不是他的娃。”
夜色擺了擺手,和江澤郁道了别,挽着中年女人的胳膊緩步離開了奶吧:“我沒吃幾口。不過,蘭姨,你怎麼知道這娃不是他的?”
一陣似有似無缥缈的聲音緩緩傳進了江澤郁的耳朵裡。
“你根本不喜歡這高冷挂的,你隻喜歡斯文敗類的。”
斯文敗類嗎?江澤郁的心髒猛地一跳,再看去,夜色的身影已經消失于人海。
江澤郁隻是蹙了蹙眉,拿着文檔回了昭清集團。
原本以為夜色說的小隊怎麼也要有二三十人,真正打開文檔後才發現,隻有十人。
文檔做得很細,十個人的優勢劣勢記錄得很是清晰,清晰到明顯就是按照江澤郁的習慣準備的。
江澤郁捏着文檔的手微微一頓,再次在心底感歎了一句幸好沒有過節。
他也沒有耽誤時間,直接聯系了小隊的隊長,讓他帶着人來昭清集團做入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