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季淵神色不明地在他面前蹲了一會兒,突然又站起身來,撫掌大笑。
“好,好啊!”季淵的笑聲在寝殿内回蕩,“不愧是大巫,真是讓朕刮目相看!”
他揮了揮手讓禁衛們退下,親手将苗霜從地上扶了起來,還幫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笑道:“朕許久沒遇到過像大巫這般合朕心意的人了,剛剛隻是跟大巫開個玩笑,大巫不介意吧?”
“怎麼會呢?”苗霜也笑,“那陛下可是同意我将祁雁帶回苗疆了?隻可惜,我答應陛下要将祁雁做成人傀的,若是取出聖蠱,隻怕要将他拆得七零八落,再拼起來就難了啊。”
他十分遺憾地歎了口氣,季淵也很大度地擺了擺手:“不要緊,隻要能取出聖蠱,不做人傀也無妨。”
“朕準你将他帶回苗疆,并派一支隊伍護送你們,盡快啟程吧。”
季淵說着回到書案邊坐了下來,看了一眼侍候在旁邊的祝公公:“你可是有話想說?”
祝公公全程噤若寒蟬,這會兒突然被點到,不禁心頭一驚:“老奴……沒、沒什麼話想說。”
“是嗎?可上次大巫來,你不是有很多話說嗎?想說什麼就說,你也是伺候朕十幾年的公公了,朕還能罰你不成?這樣吧,朕先赦你無罪。”
祝公公咽了口唾沫,被趕鴨子上架,不得不開口:“老奴……老奴……”
“嗯?”
祝公公肥胖的身軀不停顫抖,突然雙膝跪地:“老奴還是想說,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你說得也對啊,”季淵歎了口氣,頗為惆怅地敲了敲太陽穴,“那你說朕該如何呢?朕想要那聖蠱,又不想放歸祁雁,魚與熊掌,難以兼得啊。”
他又看向祝公公,似乎想到了什麼主意:“不如,就由你護送祁雁去苗疆如何?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了,有你在,朕也放心些。”
祝公公聞言渾身巨震,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他膝行到了季淵跟前,驚恐萬分地抱住他的腿,冷汗滾滾而落:“陛下!陛下饒命啊!老奴年老體衰,恐怕經不住這一路奔波!求陛下看在老奴侍奉陛下多年的份上,饒老奴一命啊陛下!!”
“唉……”季淵深深歎氣,“可朕最信任你,這事除了由你來辦,其他任何人朕都不放心。這樣吧,等你平安歸來,朕一定好好賞你,也給你那兩個幹兒子加官進位,你看如何?”
聽到“幹兒子”幾個字,祝公公像失了全身力氣般,跌坐在地。
他眼中完全失去了神采,過了許久,才顫巍巍地磕頭至地:“老奴……謝陛下聖恩!”
“那草民也回去準備了,”苗霜說,“聖蠱在祁雁體内停留越久,就越難剝離出來,我早些将他帶回苗疆,就能早些将聖蠱送到陛下手上。”
季淵一擺手,示意他可自行離去。
苗霜出了寝殿,在小太監的帶領下離開了皇宮。
白蛇緊緊絞住他的手臂,骨髓深處湧起的痛楚快要讓他維持不住自己的身形,這一次命蠱反噬得比上次更加劇烈,疼痛幾乎将他的意識和軀體剝離,壓制痛苦的蠱術已然失效,他完全是在靠意志力強撐。
他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和平常無異,盡管已經離開了皇宮,但現在還不是放松的時候。
有人在跟着他。
一個,兩個……不下五個人。
他們應該都是季淵的暗衛,隐匿在暗處無聲無息,若不是他能和蛇通感,借用蠱王的感知力,根本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苗霜沒有立刻回将軍府,而是悠哉悠哉地在大街上閑逛了起來,經過一個糖葫蘆攤子,他在攤位前駐足。
“怎麼賣的?”他問。
那小販熱情地說:“兩文一串,三文兩串,客官,您要多少?”
苗霜摸出三枚銅闆:“給我來兩串吧。”
“好嘞!您是要糖多的,還是要糖少的?”
“要糖多的,一串給我包起來。”
小販把糖葫蘆遞給他:“謝謝惠顧!好吃您再來!”
苗霜離開攤子,邊吃邊往回走,糖葫蘆的酸甜和嘴裡的血氣攪在一起,惡心得讓人想吐,可他吃得卻很香。
很快他吃完了糖葫蘆,回到将軍府,盧小滿早已結束了訓練,跑出來迎接他:“苗霜哥哥!”
苗霜将拎着東西的那隻手背在身後,笑眯眯道:“小滿想不想吃糖葫蘆?”
盧小滿高舉雙手,眼睛亮晶晶的:“想!”
苗霜變戲法般拿出了糖葫蘆:“拿去。”
“哇!謝謝苗霜哥哥!”
盧小滿抓着糖葫蘆歡天喜地地跑開,苗霜則回到房間。
祁雁從輪椅上擡頭:“怎麼才回……唔!”
體内的蠱蟲毫無征兆地疼了起來,他眉頭擰緊:“你又發……”
苗霜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
他坐到祁雁腿上,不由分說地吻了上來。
唇瓣上殘留的甜味和着濃烈的血氣一并闖進口腔,祁雁幾乎分不清他嘴角的紅色到底是山楂果肉還是血,出于本能的抗拒讓他想要推開對方,手臂上青筋暴起。
突然,耳朵裡響起怪異的聲音,那感覺像是有蟲子在他的耳膜邊上振翅,難受得他偏過頭去。
蟲翅振動的頻率尖銳又扭曲,刺激得他耳朵一陣陣疼,那頻率忽高忽低,他竟隐隐從中拼湊出一句話來:“房頂有陛下派來的暗衛。”
祁雁渾身一滞。
他滿臉震驚地看着對方,不知道是震驚于世上竟有如此離奇的傳音方式,還是震驚于暗衛跟着苗霜到了家裡。
這家夥進宮到底做了什麼?
“配合我。”那聲音又在耳朵裡道。
祁雁閉了閉眼,把心一橫,伸手撫上對方的唇:“夫人吃了什麼,嘴唇這麼甜,竟也不說給為夫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