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敬的離世無論是意外還是人為,該怎麼操辦還是得怎麼操辦,兩府都忙得腳不點地。實在是這個時間點掐的太好,關鍵人物全都去了皇陵,家裡都是些老弱婦孺,兩邊相互支援已經是約定俗成。賈敬是族長一脈,他離世可謂全族的大事。
且不說東府是如何在尤氏的操持下有條不紊開始理喪,西府這邊寶玉過生日的餘熱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喪事降到冰點。要說喪事之最當屬秦可卿那一場,真可謂貴客雲集。後來賈家一年不如一年,即便有娘娘省親這樣的大事,卻也再沒有見過當初四王八公的鼎盛。
這樣的風雨依然刮不到栊翠庵。王喜鳳依然在有限的時間裡研究着她在現實生活中永遠無暇去細品的古早學術課題。如何讓科學與生産實踐相結合真的是個曆史命題。
在研究這些陳年課題時,一不小心就會涉及到跨學科挑戰,這太消耗知識儲備和記憶力,超出能力範疇也無法強求,學習進展緩慢也可以理解。她本來就沒有苛求自己學到什麼程度,主打一個滿足好奇心,挑戰不可能。
這種普遍低迷的時候,她接待訪客的次數反而在增加。她每天有早晚課,誦經禮佛已經信手拈來,比當年對廣播體操的肌肉記憶還深刻。閨中的姑娘們抄經供奉替長輩祈福是表孝心的常規操作,這種業務對于王喜鳳來說已經是駕輕就熟。
家裡發生大事,加上皇陵那邊也接近尾聲,賈家長輩們也不負衆望地陸續傳出即将回府的消息。管家管得心力交瘁的探春得知這樣的消息,簡直快要喜極而泣,上頭有人頂着的感覺不要太好。
賈敬之死簡直就像一道分水嶺,兩府都慌腳雞似的陷入忙亂。東府有尤氏話事尚且平順,西府連個主心骨都沒有,病的病,佛的佛。遇了急事囫囵吞棗,要事又層層積壓等最高指示,家裡隻能勉強維持運轉,就如一個因電量不足被迫進入省電模式的手機。
此前猴孩子們簡直要翻天,巴不得這種沒長輩壓着的好日子越遲結束越好。如今看了府中狀況,卻是真心實意希望長輩們都在身邊,不說别的,安全感滿滿。
栊翠庵位置本就清冷,到了夜間人迹罕至,加上府中事多,夜間巡查和值夜上,無論是人手還是勤勉度都出現降級。說起來其實有點怕人。
王喜鳳安之若素,除了有佛主保佑,更多的是她穩定的心态。不說别的,單論她奔三十的年齡,獨身女人如何保護自己總是有點譜的。現代社會的防身工具多,她也常備;到了這裡,她能用的就更多了。研究了這麼久的道家化學,總摸索出了點本事。隻要不是撲上來就打殺,總有回旋的餘地。
西府這邊最早回來的是賈琏。一來是協助東府理喪,二來也是整頓府務,做好迎接大佬們回府的準備。
賈琏回府,榮國府裡裡外外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這就是有沒有主心骨的差别。寶玉雖然也是正經爺們,可偏偏是個不管事的爺,即便他在家,衆人也隻拿他當孩子,根本不指望他承擔起頂門立戶的責任。
大佬們回歸,府裡重新變得井井有條起來。王喜鳳因内外時局影響而一度繁重的接待任務也趨于平緩。她并不是個工作狂,也不是卷王,相當懂得勞逸結合,學浮躁了就給自己換換口味。雖說莫名其妙成了出家人,娛樂活動少了許多,可琴棋書畫偶爾為之,都無傷大雅。
賈府的姑娘個個都學了些特長在身上,有的哪怕不精通,但至少也入了門,閑來無事打發時間還是綽綽有餘的。尤其是邢蚰煙,跟妙玉比旁人多了一層關系,跑栊翠庵的次數遠大于其他人。
王喜鳳總不能三言兩句就将人送走,回回都講經論道難免枯燥,偶爾招待她對弈,或者品一品詩社諸位大拿們作出的好詩詞,也是人際關系很好的潤滑。幸而頭先薛姨媽看中了邢蚰煙,與賈母提起将她聘給侄兒薛蝌。婚事定了,她出門的時間便也少了,王喜鳳總算不用絞盡腦汁想着如何對待這位“舊人”。
夏日炎熱,王喜鳳本以為訪客會少一些,哪知惜春打頭,見天往栊翠庵裡鑽,明面上的理由還挺好:悼念亡父。
暖香塢位置不大,冬日或許暖和些,夏日裡卻不夠通透涼爽。惜春畢竟還是小小一個少女,往日又不喜與人結交,想解悶都沒個去處。原本她跟二姐姐迎春親近些,可那裡多了個邢蚰煙之後生出許多故事,她也不愛去,最終隻能來栊翠庵納涼解悶。
自從她聽懂了提示,将畫畫的任務完工之後,心态放開了許多。而父親賈敬的去世,多多少少讓她對人生有了新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