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其人在紅樓中便如煙花一般,一夜璀璨之後,寂然無聲。王喜鳳不懂上層們想布怎樣的局,可元春是顆明晃晃的棋子沒錯了。
人在江湖,不論貴賤,誰也免不了被當做棋子的命運。
賈家早已無力執掌局勢,王子騰看着春風得意步步高升,焉知不是惑敵之計。所謂的四王八公,各有心思,早不是曾經的鐵闆一塊。
王喜鳳這樣離家族核心尚有十萬八千裡的邊緣人,更不會了解到其中的秘辛。這樣無知無覺的幸福生活,其實也挺美好。賈府未來的發展大計自然有高個子們去頭疼。就如趙姨娘,平日裡上蹿下跳好像哪哪都有她,可府裡真有事,她也隻能做個縮在角落裡恍然如夢的鹌鹑。
小人物往往連知曉自己命運的資格都沒有。
如今倒也不是替賈府操心未來的時候。畢竟還有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燃盡賈府最後一絲氣運的省親劇情沒走呢。
賈府姑娘們的日常相對固定。除了三節兩壽,或者夫子告假,沒有雙休也沒有月休,若不是女孩子的課量不大,王喜鳳還真适應不了這樣缺乏自由度的學習安排。
就像寶玉,為啥厭學那麼嚴重,動不動就裝病逃課?學堂課程排的滿,時不時還有罰抄,夫子照本宣科,各種負面效果加持,能學進去的人真的幹什麼都能成功。
天氣越來越冷,無論起床還是出門就越發考驗人的意志力。雖說誰也不缺那件從頭遮到腳的大氅,可被風刮的生疼的臉何其無辜!
這日起床隻覺得格外冷,外頭陰沉沉一片,大概又是見不到太陽的一天。中午散了學,王喜鳳拿熱茶配點心墊肚子,小鵲又來了。
入了冬,趙姨娘那裡的消息就多起來。不是病了要補身子,就是冷了要添物件,用的自然是賈環的名義。
王喜鳳很理解趙姨娘的心理。
賈母在意幾個女孩子,王夫人自然不能薄待了去,一應份例都是上好的,偶爾還賞些别的。而賈環就沒這待遇了。賈母和王夫人都不怎麼上心,賈政更是從來不管這些内宅之事,趙姨娘想上眼藥都找不到拉踩對象,隻能将主意打到探春身上。
王喜鳳理解趙姨娘疼愛兒子一片慈母心,也不是不舍得趙姨娘讨要的那些雞零狗碎的玩意,可她并不喜歡有人總是這麼有恃無恐。趙姨娘是笃定探春不會将這種事情聲張開,才越發舍下臉面來試探她的底線。
其實趙姨娘并不缺那一兩半錢的銀子。她受寵多年,賈政看着也不是個摳門的,不可能沒存私房。要知道為了整寶玉跟鳳姐,她可是大手筆許了馬道婆幾百兩銀子。
她隻是不忿探春跟她不親近,變着法子找存在感罷了。再則,無論是王夫人還是賈母賞的東西(如筆墨衣料等)都是上好的,無論她還是賈環都摸不着邊,也就隻能從探春這裡要一些過過瘾。賈環也能達成類似“寶玉有的我也能擁有”的錯覺。
一直說探春跟趙姨娘關系複雜,并不是僅僅是嫡庶問題。否則,賈環跟趙姨娘那麼親近,怎麼探春就要避開一射之地?不過是探春一個姑娘家,為了以後身份高一些好找婆家,打小就抱給了王夫人撫養,大些又去了賈母那裡,本意就是淡化她庶出這個短闆,自然不能大張旗鼓跟趙姨娘上演母慈女孝。
這樣就把探春架到了半空。她親近趙姨娘,則前功盡棄;不親近,又讓人說嘴,便是生母趙姨娘都覺得她涼薄。
王夫人穩坐釣魚台,可不就是明白這一點?
偏趙姨娘按捺不住,分分鐘露出行迹。府裡誰得了什麼東西,那是半點都藏不了。賈環得了好處,更是忍不了半點,肯定是要炫一炫的。屆時無論是探春主動孝敬的還是趙姨娘母子索要的,從結果上看都表明她們不愧是血脈至親,關系親密。
這樣會礙誰的眼,一目了然。
作為一個知道自己讨好不讨好王夫人都沒啥好結果的無辜遊戲玩家,她并不在意王夫人的心情。問題是趙姨娘不知道呀,她卻毫無顧慮。難怪“不是蠢就是壞”這樣将人一棒子打死的結論會在網絡上大受追捧呢!
小鵲雖然順利帶回了兩支上好的湖筆,心裡卻一陣陣發慌。三姑娘雖然看着和顔悅色,讓人給她上茶,又吩咐立即開箱子找筆,可臨行時侍書送她出門時瞥她的那一眼真的有些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