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如何留客,薛家如何就坡下驢,并無贅言。賈府多了這門前來投靠的親戚,竟是一副皆大歡喜的局面。寶玉出門會友,倒是有了薛蟠這個同路人;薛寶钗閑來無事便與姐妹們一處玩笑解悶,至少王喜鳳不用再熱場子,很是省心;薛姨媽更是日日陪王夫人說些家常瑣事,或與賈母湊牌搭子逗趣,風趣又健談。
趙姨娘更是對薛家贊不絕口。薛家豪富,哪怕這些年敗落了,過手的錢财也非一般人可比。這次往賈府投奔而來,更是準備了各色土儀給各房送禮。趙姨娘難得被人這般瞧得起,竟也得了一份,心裡一百個熨帖,又遣了小鵲來傳話。
小鵲雖然常做傳話筒,這回也有些替人尴尬。趙姨娘的意思無非是得了薛家的好,她人微言輕還不上情,這賬要記在探春頭上。
趙姨娘雖為三姑娘生母,可說白了隻是個姨娘,太太才是三姑娘的嫡母。三姑娘敬生母,主動為她撐面子還人情那是情分;姨娘主動提,卻是逾矩。而且,有些事情本就是心照不宣,一旦說破,未免不美。可惜她知道趙姨娘的性子,根本不容人勸,并不敢多嘴。
王喜鳳看小鵲傳話都不如以往利索,也頗為好笑。小鵲見三姑娘臉上并無愠色,心就放下了大半。隻三姑娘遲遲不開口放她回去,她又有些不安。
王喜鳳想着怎麼也不能讓小鵲虛驚一場,更不想讓趙姨娘蹬鼻子上臉後患無窮,見小鵲重新變得惶然,才開口道:“薛家姨媽跟我們太太是親姐妹,都是實在親戚,自當以禮相待。”
小鵲摸頭不是腦地走了。
給趙姨娘送禮的後勁兒挺大。
趙姨娘身份不顯,跟王夫人這些親戚們很難搭上線,可她長了嘴呀。很快府裡就傳出了薛家無數好話來。便是賈環也覺得薛家主仆個個都平易近人,不像賈府的主子奴才看不起他。每每閑暇,總愛往梨香院玩耍。
王喜鳳随他們折騰,反正誰也管不着誰。照她看來,這一波,趙姨娘憑一己之力還了薛家人情還有多餘。這種量級的營銷号竟讓薛家誤打誤撞用上,也是絕了。薛家初來乍到,前面又有薛蟠的事打底,缺的可不就是好名聲?
薛家在賈家混得風生水起,薛寶钗也成了女孩子們的領頭羊。黛玉雖不以為然,卻架不住寶钗性子極好,很有人緣,如此襯托之下,反倒顯得黛玉小心眼子。
寶玉對女孩子之間的争鋒完全摸不着頭腦。他雖表面上對姐妹們一視同仁,可實際上對這個一見如故又打小一處吃一處睡的林妹妹遠比旁人盡心。
若人的重要等級有排名,林妹妹是跟老太太太太這些重要的長輩親人一挂的,接下來才是其他的兄弟姐妹。偏偏黛玉也不是誰心裡的蛔蟲,總是将自己與寶钗作比,生怕外來的寶姐姐強過自己。為着這些,暗地裡不知生了多少閑氣。
王喜鳳作為三春對外交際的代表,與寶姐姐有許多對手戲。她戲感雖不咋地,可畢竟多了些閱曆,總能在細微處感受到薛寶钗有意無意的打聽和試探。
薛家到了新的地界,最該做的自然是了解和融入。薛家的幾個主子也的确身體力行,努力擴展自己的社交圈。
許多有用的信息都是人們在平時不經意的聊天中毫無防備透露的。生活習慣,口味忌諱,盤根錯節的親友關系等等,這些東西需要從不同的側面相互印證才知是真相還是謠傳,搜集的過程真不能算輕松。
王喜鳳看看薛寶钗兢兢業業,再想想自己随遇而安,優秀的人果然不簡單。
都說見賢思齊,王喜鳳不語,隻一味督促自己上進。
王喜鳳雖從沒停止過學習的步伐,可芯子畢竟是個被現代文化浸染過的人,腦子裡不可避免會存在許多固化的思維,這一定程度上影響着她的吸收速度。又或者能上榜的姑娘們都不是一般人,她這個平平無奇的外來者拼死也隻能做個低配版。
探春在衆人眼中也是個不甘人後的姑娘,每日将自己安排的充實,正是她生活中的一環。突然變得懶散才會讓人生疑。
寶钗過來串門的時候,王喜鳳一般跟她讨論針黹女紅,寫字畫畫,讀書就不必了。否則,一番大道理下來,旁邊伺候的丫頭們都該聽膩了。
惜春本來很愛同姐姐們一處聊天,可道理聽多了便覺得無聊,甯願跟丫頭們翻花繩也不肯再露面。她年紀最小,衆人便也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