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底下,姑娘們也沒少腹诽,這事要是擱在别人身上,早就口吐芬芳。隻是賈赦畢竟是長輩,她們這些當小輩的不好言其過。
賈赦其實挺毒的,他一番話說的很是陰損,不僅堵住了鴛鴦的後路,還特意指出她不想當他賈赦的妾,大概是姐兒愛俏,想跟年輕的賈琏或者寶玉。這話要是當真,鴛鴦在府中就無立足之地了。無論是鳳姐還是王夫人都容不下她。更别提還有跟她關系挺好的平兒和襲人,情何以堪?
這也是鴛鴦直接起誓終身不嫁的原因。這麼一個青春正好的姑娘,就因為沒順着賈赦的意,人生就走進了死胡同。姑娘們唏噓的何止是鴛鴦,更多是悲哀于那個無力抗争的自己。
王喜鳳看慣了賈府的熱鬧,沒過幾天,薛蟠就憑一己之力将賈赦這個老色鬼擠下熱搜,薛家光榮霸榜。
賴嬷嬷家請客吃酒那日,府裡能去的都去了,薛蟠赫然在列。這孩子是個葷素不忌的,跟寶玉一樣看臉交朋友。這不,順利成章認識了與賈家關系比較親密的落魄世家子弟柳湘蓮。這位柳公子生的極為不俗(不然顔控寶玉也不會跟他交好),還愛在戲班子裡客串,唱唱戲什麼的,薛蟠便以為他找到了同道中人,隻沒找到機會親近。
這日兩人恰在賴家遇上,有賈珍賈蓉等人引薦,薛蟠便與柳湘蓮搭上話來。柳湘蓮不過幾個來回就看穿了薛蟠的心思,隻覺得如鲠在喉。
酒席還沒散,柳湘蓮便想先走。隻剛有人傳話說寶玉有事找他,便勉強等到寶玉得閑。二人才剛聊完給秦鐘修墳諸事,便聽得薛蟠在門口“小柳兒小柳兒”地亂嚷,把他氣得青筋亂蹦。隻在别人家做客不好動手,不如将人引到城外,到時候搓圓捏扁不就是他說了算?
柳湘蓮好歹将一肚子怒火按下,忍着惡心與那薛蟠議定北門外橋頭見,便告辭而去。薛蟠喜滋滋尾随,連個仆從都沒帶,結果可想而知。那柳湘蓮本是世家出身,向來愛舞刀弄劍,一身好武藝,收拾草包薛蟠不費吹灰之力。若不是顧慮到跟賈府的淵源,早就将他揍個臭死。
即便柳湘蓮手下留情,薛蟠被賈蓉找到的時候依然形容狼狽,疼得鬼哭狼嚎。薛母這裡左等右等不見兒子回來,好容易盼回來,卻帶着一身傷。薛蟠長這麼大,哪裡吃過這種虧?薛母也咬牙要去找王夫人出頭。
王喜鳳頭大。上位者都是這麼豪橫的嗎?不問青紅皂白就準備搖人報複了?
王喜鳳這倒是冤枉薛母了。她老人家可不先是去看了薛蟠,聽薛蟠嘴裡罵罵咧咧,竟是一個叫柳湘蓮的戲子打了他,豈不動怒?倒叫王喜鳳也不知道該從哪個角度勸阻薛母忍氣吞聲。反正告了狀王夫人還是要查,人家柳湘蓮正經世家出身,也不是賈府能随意打壓的,何必惹得薛母不快?
于是,她并沒有阻攔,隻是順着薛母的意思道:“既是如此,咱們不如先做些功夫,将随哥哥出門的小厮問了話,才好去找姨媽分說。”
薛母剛剛腦子發熱,如今想想,可不就是這樣?貿然找過去卻一問三不知,反倒讓人覺得她太過溺愛孩子。而且,她還有隐隐的擔憂。就算當母親的都覺得自己的孩子哪哪都好,可薛蟠惹是生非的本事也是頭一份。薛蟠的親事是重中之重,若是這個節骨眼上再鬧出什麼有損名譽的事情,豈不是雪上加霜?
不過片刻,薛母便召了薛蟠的随從問話。薛蟠的小厮都是見過大場面的,哪能不知道薛蟠的尿性。便是東府的賈珍和賈蓉也知道薛蟠這頓打挨的不冤。隻是薛蟠這種好男風的嗜好,他們怎麼敢在女眷跟前提及,怕不是要被他們爺打斷腿的節奏。故而依然拿話搪塞。
王喜鳳見幾個小厮含糊其辭,薛母氣到頭暈,隻道:“原也沒指望你們說出什麼新鮮,總歸有人比你們更清楚更願意講來,不過是多個印證罷了。隻沒當好差這一條,便是打闆子也應當。”底下頓時告饒的告饒,喊冤的喊冤。
王喜鳳也不再多言,隻拿眼睛看薛母,便悄悄退出去。聽話聽音,薛母向來懂得打配合,便知該恩威并濟了。
薛蟠挨打不是什麼私密事,轉眼就傳得裡外皆聞。賈府的下人一向無風都起三尺浪,如今現成的八卦上門,豈有不打聽的?
真真假假的料在下人口中流傳,有的腦補出了真相,也有純屬發散思維毫無新意。也怪當年薛家進京的時候薛蟠“呆霸王”的名聲就因買香菱那樁人命官司而飽受非議,也不怪人家都往壞處想他。
薛母這裡拷問出的消息自然更加确切,這樣的結果雖然令她很不滿意,可卻是再也沒了找人去報複的底氣。這樣的事盡早掩下,低調過去才是正理。而且,據東府那邊來的消息,人家早出京都,浪迹天涯去了,根本找不見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