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鳳也是瞅準了今兒奶嬷嬷家中有事,才能出來找鳳姐一叙。
“這件事于我很是困擾,但嫂子是個有本事的,我說出來,嫂子可千萬别笑話: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就值得這樣?”
鳳姐倒是聽笑了,“正反話都讓你說了,那便說說吧,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值得咱們二姑娘這樣?”說着,便又笑起來。向來是她逗賈母笑,沒想到自己也能被個半大孩子逗笑,不是人精又是什麼?
王喜鳳又站起來,朝平兒福了一禮,“煩請平姐姐把風。”
平兒慌忙側身讓開,鳳姐早又笑起來,“平兒,還不快去把風。哎呦,看你這是要作下什麼案子來。”
“嫂子見笑了。我也是偶然聽嬷嬷說過把風,大概是不讓旁人知曉的意思。并不是想做什麼案子。”
鳳姐雖心中狐疑,但想聽二妹妹說事的好奇心還是占了上風,便按下不表。
“你且說說,什麼事讓我幫忙?”
“也是我那奶哥哥不争氣,三天兩頭打發他媳婦兒到我房裡來尋嬷嬷,說家裡困苦,騰挪些銀錢來。嬷嬷的月例都給出去不算,連我的份例都用盡了,隻還是不夠。嬷嬷哭着問我借首飾出去,隔陣子又送還來。我卻不知這些首飾都是個什麼去處,也不敢再戴。”
鳳姐聽的早就呆了。這裡頭的勾勾纏纏,迎春年紀小不懂,她卻是門兒清。再回想剛剛說的把風,這奶嬷嬷八成有古怪。
“不知嫂子能否讓我奶哥哥别再問嬷嬷要錢了。嬷嬷天天愁眉苦臉,夜裡還偷偷哭呢。”
鳳姐暗笑,人家是做好的籠子诓你,還心疼嬷嬷呢!嘴裡卻道:“母子天性,嬷嬷哪裡能不管兒子。這樣,我看看府裡有什麼得油水的活計,便派了你奶哥哥,他們能多些進項,自然問不到嬷嬷身上。如此可好?”
王喜鳳做戲做足,複起身謝鳳姐。
“煩嫂子費心。都說大恩不言謝,妹妹隻白謝一句,未免心不誠。剛剛嫂子是不是愁揚州來的妹妹該住哪?我有一言,不知嫂子可願一聽?”
鳳姐今日聽夠了熱鬧,興緻挺好,也不怕多聽兩句孩子話。
“我倒覺得嫂子不必心急。姑媽新喪,不說老太太傷心,我們這些人都痛心呢,何況林妹妹。老太太憐惜她失了母親,要接了來,想必留在身邊才放心呢。”
鳳姐想了想,這倒是個好說頭。面上卻不顯,隻笑着将迎春送出去。
鳳姐剛才所說不過是搪塞二丫頭,見平兒進來,便吩咐了幾句。平兒雖詫異,還是轉身出去安排。
王喜鳳也知她人微言輕,請鳳姐辦事不是那麼容易。但隻要引起她的疑心,再牽連些腌臜事,鳳姐這個眼裡不揉沙子的自然有了立威的借口。她既已早早表明态度,鳳姐做處置時也不會因顧及二姑娘及大房臉面而放水太過。
靠鳳姐扳倒奶嬷嬷是不可能的,但搞一搞奶哥哥王住兒兩口子,給嬷嬷敲敲警鐘,問題不大。雖然賈母一句話收拾奶嬷嬷的确很爽,但那要等若幹年後,她們在大觀園鬧得不成樣子才行。不如先敲山震虎,她早些過上輕快些的日子。
若不是好賭的奶嬷嬷和不檢點的貼身丫鬟讓迎春的名聲降至低谷,她何至于因五千兩銀子嫁給中山狼?國公府的小姐,大把想改換門庭的富商揮舞着銀票想娶都娶不到好嘛!賈府的結局不變的話,姑娘們依然是絕境模式,不嫁中山狼,還有别的狼。任重而道遠啊!
賈母盼星星盼月亮,本以為三兩個月外孫女怎麼也該到了,誰知派去的仆婦回來送信,說黛玉病倒,得養好了病才啟程。這一等,就入了冬。
迎春的奶嬷嬷一家也入了冬,賈母發話,一家子發賣出去。若是奴才圈子有工作群,那必須是滿屏震驚。
其實,王喜鳳也有些震驚。她在鳳姐那裡本來隻是挂個号,打個伏筆。鳳姐若能順藤摸瓜找準奶嬷嬷一家的錯處,拿捏拿捏,也是個雙赢。
哪知鳳姐比她更狠。奶嬷嬷一家的小辮子着實不少,平兒稍微查了查,就一腦門子官司。偷奸耍滑吃拿卡要起瞞上欺下吃喝嫖賭樣樣不缺,這倒也罷了,賈府中但凡得臉些的管事們,誰家也不少幹。隻王住兒一家吃相未免難看了些,全是舍了迎春的面子甚至是打着大房的旗号軟硬兼施做下的。
平兒回了鳳姐,鳳姐臉就黑了。雖然她一向瞧不起邢夫人,也不怎麼跟東大院親近,可她畢竟是大房的媳婦,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大房名譽敗壞,她還能獨自幹淨不成?
最麻煩的是奶嬷嬷将姑娘的首飾拿出去抵押典當。迎春一個小姑娘不懂,她可是太明白其中的風險了。二姑娘如今尚小,看不出什麼。若是年紀大些,這些貼身物件随意流落幾件在外頭被有心人利用,影響的可是滿府女眷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