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隻安排了給賈家各房的禮，隻當他各處送了重禮打點，賈家自不會虧待他的女兒。王喜鳳簡直無語。既然老父親不懂内宅生存法則，自己的小金庫必須得帶着，不然少了打賞驅動，在賈府簡直寸步難行。

你真的不能指望一個從未謀面的老太太從頭到腳管的妥妥帖帖，她沒那個精力。而且，賈敏生病到去世再舉喪，這麼長的時間，外祖家連個親人都沒來過？賈敏真的是賈母的心肝小寶貝？感覺滿滿都是困惑。

王喜鳳正經列了單子，凡是适合拿來姐妹間送禮又不占位置的輕巧擺件都搜羅起來，市面上新奇輕巧又不費的小玩意以及本地種類繁多的扇面花箋香袋等各一大箱。另，衣裳鞋襪，房中用慣的筆墨紙硯，喜歡的擺件，首飾匣子，金銀細軟一律打包裝箱。賈母自不會少了她吃穿用度，甚至連打賞下人的銅錢都替她預備妥當，可誰又嫌家當多呢！

此一去，不是三兩日就回來，可以可着别人家的東西使勁兒用。長住要有長住的打算。

房裡的丫頭見黛玉這麼個收拾法，個個心驚膽戰。姑娘收拾的這麼徹底，難不成不打算回來了？那她們留在揚州守着院子，還有什麼前途？

林如海本憂心女兒身子不好，一路山水迢迢會不會受不住奔波之苦。又擔心這孩子依然轉不過彎來，一味悲傷戀家，不肯就船北上。這日聽管家來報，這孩子在清點行禮，收攏下人，倒頗感欣慰，隻當賈敏在世時教導有方。

王喜鳳辭别林如海乘船北上，除了身邊服侍的雪雁和兩個嬷嬷，另有家庭教師賈雨村别舟随附同行。因有榮國府并巡鹽禦史的官貼，一路順暢至極。

除開身邊伺候的丫鬟嬷嬷，林家另派了管事同行，一個是跟賈家交際送禮，二來順帶巡查賈敏在京中的陪嫁。王喜鳳知道這些東西在林如海去世後是保不住的，幼兒抱金磚行于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如今麼，就算她雙手奉上，賈家也怕被人戳脊梁骨。他們尚且沒窮到這個份兒上呢！

“父親是怎麼交代的？可說了我在外祖家的花銷？”

管事恭敬回道，“老爺有一封給老太君的信，另五千兩戶部銀票作大小姐一行在外祖家的一應開銷。”

信中寫了什麼王喜鳳并不關心，但銀票是個好東西。還是那句話，走親戚玩兩天就回去，那敞開了撒歡可勁兒造；若是住個十年八年，這麼白吃白喝還真能拉仇恨。

哪怕你送再重的禮，禮物價值遠超生活開銷，看起來依然是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找誰說理去？連薛家都知道，她們一家子來投奔，開銷自理才是親戚長久相處之道。

而且林家人也不是死絕了，做不出讓别人家掏錢養孩子的事，還是個名貴藥材當飯吃的病秧子。隻能說幸虧林黛玉投在了富貴人家，銀子流水一樣花出去隻為保命，在普通人家怕不是骨頭都化了。

這副弱不勝衣的身子骨，的确需要細細調養。偏南北飲食差異太大，賈家一貫愛大葷，極不利于病人修身養性。賈府的廚娘自然能兼顧南北口味，可個個都是勢利眼，等閑誰支使的動？還是銀錢實在。

依照賈家仆婦的意思，恨不得一個月的行程縮短到二十天。懷揣林如海薦書的賈雨村也恨不得一夜之間“輕舟已過萬重山”，隻王喜鳳不樂意。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麼累？慢有慢的好處，從南到北，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有個适應的過程。她拖着這副病怏怏的身子出門已是不易，匆匆趕路哪裡吃的消？

一路上先是秋水長天，越往北天氣越冷，入眼蕭瑟一片，時間久了便也膩了。王嬷嬷趁着這個工夫，抓緊時間給雪雁培訓。主要是賈府概況，世家大族的禮儀規矩和忌諱等等，别到了國公府邸莽莽撞撞或者畏畏縮縮，丢了林家的臉。

碼頭上早有賈家仆人等候觀望，見船隻終于靠岸，一邊着人回去報信，一邊張羅着車轎馬匹及搬行李的下人做好準備。雖在孝期，但熱孝已過，且要客居他府，王喜鳳早換了素雅的衣裳首飾，棄舟登岸，上轎往榮國府而去。

賈府正門等閑不開，賈母所在的榮慶堂在西側，故而車轎進的是西角門。她一個晚輩，自然沒誰出來迎她。進到賈母的五間上房，長輩們濟濟一堂。未等下拜，賈母便摟着她心肝肉地開始哭，其餘人等陪哭，頓時一片哀鴻。是真是假，唯有自知。

祖孫倆抱着哭痛快了，才又整理儀容，重新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