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開兩社,王喜鳳的工作量瞬間變大。尤其是菊花詩,詩量遠超海棠詩,加上衆人精妙點評,一本冊子能頂海棠版兩本。
惜春被征用來畫畫。支使童工,王喜鳳是一點都不心疼的。她送了全套的繪畫紙筆做謝禮,惜春哪有不應?惜春老老實實往大嫂子抄好的專刊上畫頭像,這個畫的多了也就熟悉了。另有封頁封底,自是要合詩作主題。
她一邊畫,一邊問,“大嫂子,若是下回作個梅花詩,冊子封頁可是換作雪裡紅梅?”
王喜鳳點頭,“那是自然。虧你擅畫,得了你這麼個臂膀,才不至于光秃秃幾篇字交出去,給人見笑。”
惜春笑,“嫂子過謙了,您這字寫的真好。”
王喜鳳搖頭,“也就是占了年長的便宜,比你們多練幾年而已。”
這幾日忙得不可開交,素雲看着又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她們奶奶總算有件可心的事情做;擔心也在這裡,幹活未免也太投入了些。每天除了晨昏定省,竟再不出門,也不描花樣子了,成日都在寫字。她見縫插針就要過去給奶奶按按肩膀,松松筋骨。
衆人先拿到的是海棠詩專刊。王喜鳳遣了碧月送到探春處,據說得了好大的賞。此外,還交代這冊子隻能内部借閱,萬不可出園子,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探春得了冊子,又邀了衆人傳閱。王喜鳳道,“菊花詩那冊再過一兩日也得了,上面的畫都是四妹妹所作,各人頭像闆式是我定的,若有不喜,也可改了。”
頭像這個問題比較麻煩,時人講究寫意,閨秀更不能露臉。王喜鳳隻能搞背影,側影,寥寥幾筆,加上穿戴服飾上的差異來區分各人的特征。在不用色彩烘托的情況下,挺有難度。衆人看了,沒有說要改的,個個贊不絕口。
當初大嫂子說要謄錄監場,以為不過是抄錄一遍,哪裡知道會做成這麼圖文并茂的正經冊子?意外的驚喜達成,哪裡還會挑刺?隻紛紛道:“嫂子辛苦,妹妹辛苦。”
倒是鬧了惜春一個大紅臉。
定了原稿歸王喜鳳保管,冊子留在社長探春處供姐妹們借閱,又請湘雲為菊花詩冊子作序,衆人便散了。
晚飯後,大家聚在賈母處請安,有個叫劉姥姥的正陪着老太太說話。講的全是些山野轶事,因果報應,神神叨叨的,連王夫人都聽住了。
這位跟王家有親的姥姥送了些家裡自種的瓜果來,賈母便說,咱們家也有個園子。又邀她住一日,明日去園子裡逛逛。
既然有客進園子裡遊玩,王喜鳳免不了給園子裡的婆子們緊緊皮。花草樹木,雀鳥魚蟲,亭台樓閣,該收拾的收拾,該打掃的打掃。
第二日,老太太并劉姥姥果然一早就入了園。琏二奶奶作為大管家,早支應了管事婆子入園子各處打點,哪裡行坐,哪裡用飯,哪裡聽戲,哪裡吃酒,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王喜鳳樂得丢出燙手山芋,隻随在老太太身邊伺候。
這是十項全能的一天,也是劉姥姥carry全場的一天。
園子逛了,酒令行了,船也坐了,劉姥姥也順滑地表演了。姑娘們今日顧不得風雅,都被逗笑失态了若幹次。鳳姐兒就差自己上手撐篙,平日裡當家奶奶的架勢擺得足足的,竟也露出小兒女之态。
賈母在稻香村午睡,王喜鳳留在身邊伺候,順帶歇一歇,其他人都在園子裡自娛自樂。待賈母睡醒,晚飯就擺在了稻香村。賈母逛了半日又吹了風,精神不濟,懶怠吃飯,隻想回去休息。衆人又一起送賈母出了園子,姑娘們複又回來吃飯不提。
第二日,劉姥姥告辭。王夫人送了銀子,老太太給了衣服丸藥之類的,琏二奶奶那頭就更多了,點心青紗綢子各種果子等幾個大袋子。王喜鳳也收拾了壓箱底的幾匹衣料,讓素雲帶了一道去賈母處,送與劉姥姥。
因劉姥姥提了一句,大觀園比年畫裡畫的還好看,賈母便讓惜春将園子畫了來。惜春領了這項大工程,這就要告假。探春又招了衆人來商議,給多少假才夠。
這一讨論,便不可開交。從請假講到畫要怎麼畫,需要什麼材料,一群人說說笑笑,就開起了單子,各種筆墨紙張顔色,并調色的碗碟物什,寶钗一一說來,頭頭是道。
先不說惜春要請多少時日的假,反正她接下來的生活大概就是每天研究作畫,詩會是參加不成了。私底下又找王喜鳳說話,“嫂子,再要畫冊子,你依舊來找我。老太太雖有安排,但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做完的。咱們那冊子,畫熟了也就半日的工夫。”
王喜鳳也正愁這個。若不然,她就隻能獻醜,上漫畫體了。如今有了惜春的話,自然還是讓她盡一份力。最多,她将新描的新鮮花樣子送她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