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一來就鎮住了場子,倒沒急着哭,拉着臉吩咐王夫人收拾行裝,她要帶着寶玉回金陵去。賈政隻能跪地認罪。賈母也不理賈政的惺惺作态,徑直去看寶玉。一見寶玉那副嗓子哽咽不出臀股青紫一片的慘狀,又是心疼又是生氣,轉眼就加入了嚎啕大軍,頓時哭聲不止。
鳳姐兒捏着帕子一邊拭淚一邊勸慰,又吩咐下人将寶玉擡到賈母處診治。賈政也自悔下手太重,跟上去查看傷情,被賈母夾槍帶棍好一頓排揎,趕了他出去才罷休。
診治完畢,賈母吩咐将人送回怡紅院靜養,囑咐丫頭們盡心服侍,才撂開手。寶玉身邊烏泱泱的人,鳳姐兒便沒去湊這個熱鬧,隻同鴛鴦一起伺候賈母更衣喝茶,平複心情。老人家大喜大悲,容易招病。若小的沒好,老的再鬧病,一家子就不消停了。
不得不說,賈母的身體保養相當不錯。一夜過去,老太太并無不适。鳳姐兒伺候完早膳,胡亂用了幾口,便随賈母并王夫人一道進園子探病。
寶玉精神尚好,就是依舊趴在榻上起不了身。王夫人問他想吃什麼,他便撒嬌,說想吃什麼小蓮蓬小荷葉做的湯,隻把王夫人說楞了。
王喜鳳笑道,“這個容易,隻是模子需找一找。”于是又給衆人解釋一遍,所謂的小蓮蓬小荷葉,不過是拿模子做出這樣的形狀,再煮湯,圖個新奇有趣。也是好久之前做過這個,偏寶玉還惦記着。
恰恰薛家母女也來探病,薛姨媽聽得府中還折騰出這麼講究的湯,也啧啧稱奇。老太太出門時着急忙慌的趕路,出園子時身體便有些發虛。衆人就近歇在王夫人的正房,早有丫鬟過來鋪墊子的鋪墊子,上茶的上茶。
賈母親自探過病,院子裡的姐姐妹妹們也日日過來探望關懷,寶玉心情極好,傷勢一日好過一日,恢複的還挺快。老太太關注,王喜鳳自然也每日派人問話,又讓丫頭捎了不少新奇玩意給寶玉解悶。
在園子裡進進出出的多了,消息也格外靈通。有耳報神将王夫人比照姨娘分例給襲人發月例的小道消息遞過來,平兒聽了,未發一言。王喜鳳想想平兒這不尴不尬的身份,也有些頭痛。看來有些事情再不能拖,得早做決斷。
又是一年七夕,巧姐兒三歲。
生活需要儀式感。
鳳姐兒自己的生日倒不如何,每年也就賈母張羅着請她一席。給小孩子過生日,現代是比較重視的,可古代卻比較忌諱,非要壓一壓,不引閻王小鬼注意,才養得大。最終,所謂的儀式感還是變成各種收禮。
巧姐兒若是現代,已經能進幼兒園了。可惜,她是個大家小姐,吃飯穿衣還要人伺候呢!生活完全無法自理。
主仆二人經過溝通,平兒決定挑戰一下生兒育女這件事。也不用等有孕,王喜鳳直接拍闆提成姨娘待遇,單人單間并小丫頭服侍。她這個名正言順的,待遇上總該比襲人強吧?
隔天,王喜鳳特意給平兒擺了桌酒席,讓她請了相好的姐妹來慶賀。許多人都覺得平兒終于苦盡甘來;也有人猜測王喜鳳是不是生養上有礙,不得不擡了平兒上位,借腹生子。
流言紛紛,都不重要。
最大獲益者大概是賈琏。得知這種天大的好消息,琏二爺恨不得把鳳姐兒供起來。至于鳳姐兒每回留他卻不跟他滾床單這件事,他完全不在意,隻當女人心性。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吃不飽,何必強迫自己媳婦兒。而且,他也覺得鳳姐兒是不是身上有什麼難言之隐不肯示人,隻能用這樣的方法掩人耳目。
賈母問起此事,王喜鳳強顔歡笑,“老太太,這話我也隻跟您說。眼見着咱們二爺一年大過一年,膝下卻隻有巧姐兒一根獨苗。事關子嗣,哪能不急?可惜王太醫幫忙調理了那麼久,終究沒個結果。”
明知道賈母對她的容忍度極高,也不會因為她這幾年生不出孩子就催促,她還是提前走了這一步。這是最好的機會,不僅能解決心腹的穩定性問題,也能進一步收攏賈琏,更能獲得賈母認可,可謂一舉三得。若是一舉得男,哎呦,那可了不得。
鴛鴦曾經在心底為平兒抱不平,如今喝到她的喜酒,也滿心感慨。有時候,她也很迷茫。她并沒有巴着男主子攀高枝的心,可她是家生子,早晚會被主子配個小厮,這樣稀裡糊塗的嫁人就是一生嗎?
平兒為自己的将來設想過千百遍,這大概是最可心的一種。她并無家人,隻靠着曾經的小姐如今的奶奶生活,一輩子都是如此。跟她一起陪嫁過來的丫鬟,有配了人的,也有給恩典消了奴籍的,她們過上好日子了嗎?或許。可那不是她要的生活。
這個世界上,最熟悉的人唯有一個,她的主子。四個陪嫁丫頭隻有她屹立不倒,難道隻是運氣好嗎?
王喜鳳不知道平兒心裡如何想。既然做了決定,那便一去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