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孩子嬌養又金貴,少有人特意上前逗弄。哪怕是家裡的孩子們,除非從小一床睡覺一桌吃飯,彼此之間似乎天然保持着安全距離。巧姐兒在賈府年紀最小,之前身子弱,又有個不好惹的親媽,誰都不敢靠近,生怕一個不好要負連帶責任。
王喜鳳一邊漫不經心聽戲,一邊思索着,是不是該給巧姐兒找幾個同齡的玩伴進來。與此同時,正面樓上聽戲的賈母卻不得安甯。先是尤氏婆媳來報到,之後各家聽聞賈家打醮,都派了媳婦婆子來問安,一套見客流程下來,賈母聽戲的興緻全無。
這就是賈母基本不出門的原因,應酬真的很無趣。再有小兒女們鬥嘴置氣,寶玉莫名其妙被保媒沒好氣,加上黛玉中暑,賈母隻得讓人安排回程。
王喜鳳出門一天瞧夠了熱鬧,第二日決定在家歇着。因黛玉中暑,王喜鳳打發平兒送些清淡些的茶葉過去,喝個新鮮。美好的一天還沒有過半,就聽聞寶玉黛玉不知怎的又鬧将起來,連賈母和王夫人都被驚動了。
哪怕不出門,依然是不讓人消停的一天啊!
賈母也犯愁。兩個玉兒鬧脾氣是越發頻繁了。以前都在她屋裡,看着兩個孩子鬥嘴,今日吵,明日好,并不傷筋動骨,頗有些意趣。如今離得遠,她看不到兩個人怎麼個别扭法,腦補起來不覺往嚴重了去。親自走了一趟将兩人勸開,又拘了寶玉來問話。可寶玉左性,怎麼問都問不出緣由,竟是無從下手。
過了一夜,王喜鳳照舊來打卡,賈母頓時眼睛一亮。要說府裡誰最能說會道,那必是鳳丫頭。再則,鳳丫頭常年過來伺候,又善交際,跟黛玉和寶玉都混的爛熟。兩個小的對她也頗為敬愛。
于是,賈母特特留鳳姐兒吃早飯,又交給她一個艱巨的任務。鳳姐兒萬萬沒想到她居然要學居委會大媽搞調停。問題是,這兩個娃鬧别扭哪裡需要人勸?三兩天不就好了?何必讓外人摻和進去添亂。
可老太太不聽,所謂關心則亂,非讓鳳姐兒速速跑一趟。哪怕真的和好了,她也能回來報個準信。王喜鳳無語。您這榮慶堂就真缺個跑腿報信的?
沒辦法,吃人嘴軟。
王喜鳳趁着日頭不算烈,一路上可着樹蔭底下走。又不是奔命,走的并不快,園子裡綠樹成蔭碧水環繞,細細的風吹來,倒是比她的院子涼爽三分。待入得潇湘館,翠竹深深,涼風淺淺,更是清涼怡人。
鳳姐兒還沒進屋,就從窗子裡望見一對冤家一處拿了帕子抹眼淚。嗨,就說會自己和好的吧!偏讓她跑一趟。
寶玉看窗外有個影子,唬了一跳,一看是鳳姐兒,哽咽着問道,“鳳姐姐怎麼來了?”
王喜鳳笑開了,“老太太放心不下,非讓我來看看。我說你們定會自己好,偏不信,讓我來當個和事佬。你們既好了,都随我見老太太去,也好叫人放心。”
黛玉扭捏着被鳳姐兒拉走,寶玉自覺随在後頭往榮慶堂去了。
這日恰是寶钗的哥哥薛蟠的生日,本是請了寶玉赴宴。偏偏時機不巧,兩個人一場架從昨天延續至今,寶玉可謂怒火攻心,氣都生不完呢,哪有心緒吃酒赴宴,便缺了席。偏剛到老太太處,就遇到寶钗,不免有些讪讪的,硬着頭皮解釋了幾句。
兄妹倆鬧的這麼大,薛蟠離的遠不知,寶钗就住在園子裡,哪裡會不清楚。對此也表示理解,的确是溫婉大氣的典範。
寶玉說不去就不去,也不過歎一句孩子心性,可王喜鳳還得去捧場。畢竟薛姨媽同樣是王家女,從哪方面論都不能怠慢。
其實,隻要不是需要她前後張羅,這樣不必應酬太多人的宴會王喜鳳并不排斥。吃吃喝喝聊聊八卦看看戲,凡事有人伺候。薛家皇商出身,路子多人面廣,各種新奇的東西都能弄來。什麼特粗的鮮藕、特大的西瓜、特長的鲟魚、特供的暹豬等等,總有新花樣。
王喜鳳雖舍得花銀子,卻也不是什麼稀罕貨都能弄到。在府裡太過張揚,婆子們免不了嚼舌根,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貪了公中多少銀子呢!就像趙姨娘,一天天的盡盯着她們姑侄二人,不就是懷疑她們要搬空了府庫去補王家嘛!她們又不傻,放着自己的兒女不管,偏要挖婆家的錢貼娘家,什麼邏輯!
王家祖上可是跟海商打交道的,肥得流油,家裡什麼奇珍異寶沒有,還缺賈家這三瓜倆棗?沒聽人家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王家再怎麼落魄,家底上是不虧的。
夜間賈琏回來,談起薛家也頗有些感慨。好好的一副牌,硬是讓薛蟠打的稀爛,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