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收拾行李,竟然不是為了返回京城,而是為了跟俞書禮上戰場。
“你有病吧,魏延,你一個文官,跟我去戰場有什麼用?”俞書禮悶沉着臉色,他的手掌就這樣按在魏延的肩膀上,用力将他推遠,似乎這樣就能讓對方改變主意,即刻返京一樣。
魏延順着他的力道沒有反抗,對于俞書禮話裡話外嫌他無用的意思也沒有反駁,隻是微微側頭,看着俞書禮:“戰場之上,不需要舞刀弄槍,也能建功立業。”
“你堂堂丞相,還缺這點功業?”俞書禮瞪他:“你京城的事務不管了?讓陛下怎麼想?”
“京城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好一個自有安排。
俞書禮氣的渾身發顫。他的視線落在魏延到如今為止都雲淡風輕的臉上,突然冷靜了下來。
他覺得,魏延不是會無理取鬧的人。
“魏延,你老實說,要去邊關是陛下給你的任務,還是你自己的主意?”
魏延抿了抿唇,并不看向他:“……聖意。”
“既是聖意,那你好自為之,”俞書禮站起身,猛地打開門,回頭道:“我不管你了。”
他也管不了。
戰場之上,連身經百戰的将軍都做不到能夠有去有回。更何況是一點戰場經驗的都沒有的魏延。
俞書禮心跳如鼓,懶得計較魏延是故意說謊,還是真的職責在身。
他的腳步帶着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淩亂,徑直向前沖。
“季安。”魏延在他身後喊了一聲,俞書禮權當沒聽見,轉頭就大步踏進了哄鬧的人群中。
鐘年見俞書禮怒氣沖沖過來從桌上提了杯酒就飲,忙看了眼不遠處的魏延一眼。
他沒攔住俞書禮,隻好任由他和将士們舉杯對酌。
轉過身,鐘年鬼鬼祟祟走到慢吞吞過來的魏延身邊:“大人,小将軍又同你鬧别扭啦?”
“不算,他隻是擔心我。”
魏延足間踩着青石磚走到俞書禮面前,然後若無其事在他的身邊坐下。
四周喝多了的将士正張牙舞爪地在朝俞書禮敬酒。
俞書禮來者不拒。
酒壺就扔在桌案上,桌布被酒水微微浸濕。
魏延皺了皺眉,手指搭在桌布邊上,指節微微用力往外拉。
俞書禮手指微動,“啪”的一聲,一顆小石子砸在魏延手腕上,被彈到了一個年輕壯漢身上。
魏延不動聲色,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而那壯漢環顧四周,也愣是沒找到那小石頭的來源。
他撓了撓頭,有些納悶,一回頭正好對上魏延那張天妒人怨的臉。
“呦,這般俊俏的公子,是何方神聖?”
四周圍的将士們聞言,也好奇地打量過來。
“诶?老四,你也沒見過他?”
那壯漢嗓門老大:“哪能啊?我一個參将,管安營紮寨也管不了人員變動啊,你問張校尉,他什麼都知道。”
另一邊一個胡子拉碴的青年順着老四的話,轉過頭打量了魏延一眼,他皺了皺眉:“我也不識得,應當不是咱們軍營的。”
“就是,軍中從來沒出現過這般人物吧?我要長這般模樣,半夜睡覺都能笑醒,還打什麼仗啊,我整日去貴家小姐門口晃悠,等着入贅了。”
張校尉道:“木統領您長得也不賴,剛毅勇猛更有男子漢氣概嘛!”
那木統領揮了揮手:“哈哈哈哈……我這模樣,都讨不到媳婦兒,人家嫌我長得兇。”
“長得比女人還精緻有什麼用?細皮嫩肉、弱不禁風的,到了戰場上,敵人還未動,他倒是風一刮就吹跑了。”這話倒是有些貶低魏延的意味了。
俞書禮從花生米中擡眸,看向出聲的人。
這是他手下另一個副将,丁勝。
“诶,丁副将,話不能這麼說。”木統領撓了撓頭,看向魏延:“抱歉啊,兄弟們嘴上缺德,沒有惡意的。”
張校尉也道:“能長公子這般模樣,弱不經風些,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我也巴不得自己長這樣呢。”
“還是張校尉會說話……”衆人聽了張校尉的話,附和道:“你們瞧人家的手,那白嫩的,和咱們就不是一個路上的人。”
木統領:“你懂什麼?那才是養尊處優的手。咱們這叫勞碌命!”
最後大家得出結論:“是誰家矜貴的小少爺吧?”
俞書禮一直沒出聲。
魏延光明正大地聽着他們點評自己,也沒有任何不虞,他看向俞書禮,似乎在等着他給将士們介紹自己。
但俞書禮别過眼,權當不認識他。
魏延并不打算自我介紹,便開口:“鐘年。”
鐘年忙不疊湊了過來。心知丞相這般尊貴人物,應是不會吃這般狼藉的大鍋飯的,他忙低聲問道:“您吃點什麼?我給您單獨拿來?”
魏延一瞥桌上。
武将們吃喝從來不講究,一桌子的好菜掀了個底朝天,各個菜裡都夾雜了些旁的菜葉,看起來倒人胃口。
“不必,給我添副碗筷。”看起來倒是要融入其中的樣子。
張校尉立馬從邊上遞了一隻碗過來,魏延順手接過,道了聲謝。
“不客氣。”張校尉笑了笑,看了眼跟在魏延邊上的鐘年,所有所思,問:“打哪兒來的?”
魏延搖了搖頭,不語,隻是專心地擦着碗中的水漬。
“怎麼?是不方便說?”
魏延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場面似乎冷場了,下來,立馬有将士站出來:“诶,張校尉,來,我敬你,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