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林異面前，擺着堆積如山的，待處理工作。

還有，坐在對面的雨果。

是的，雨果去複命了。

回來，拿回一大堆工作。

沒有人發問，也沒有人回答。

兩人就這樣……

就這樣。

繼續幹活。

短暫休息間隙，林異盯着那串數字看。

巫師客人留下的數字，它看起來……有點像空間坐标，但總感覺，哪裡怪怪的，又不是很像。

這個東西……林異不熟，應該說，這些基礎知識以前可能還有印象，工作多年用不上還回去了。

她現在之所以還知道有空間坐标這東西，是因為這和魔法少女工作有關。

常規意義上的空間坐标，可以作為世界——即星球星系的定位地址，旅行時能用到。空間坐标有一個總格式，總格式之下分為成千上萬無數個小格式，這些小格式由每個世界統治勢力自己規定，有自己的專屬格式，也會随着統治更疊改寫格式，一個具體的地址，一般隻有本世界居民自己知道。

很好理解，如果統治變更，街道啊，城市啊，這些地址格式組成部分就會改變稱呼，變成新統治者滿意的名字，把街道城市換成星球星系，差不多是這樣，隻不過宇宙很大，詳細地址得寫成百上千個街道城市。很複雜。

如果，你去宇宙旅行忘了自己家地址，或者這期間你的世界統治變更改朝換代導緻地址失效，碰巧你的世界沒有像魔法少女公司這樣強力的全宇宙通訊覆蓋範圍，你聯絡不上任何熟人，那麼恭喜你，回不去家啦。就算不在宇宙中，隻是在某個星球上，找不到自己家地址想回去也難，更别提是在整個宇宙中。

為什麼身處其它地區不知道呢，舉個例子，如果問你，在宇宙犄角旮旯某處有個小村莊，你能夠回答在當地人認知中它名字如何嗎？這種事，不住在本地，很難知道，放在魔法少女的宇宙中也一樣。

空間坐标和魔法少女有關用途之一，是用來作為收貨地址，它構成複雜，除本世界居民外如果想知曉，一般通過工具測算，不用人算。

既然有收貨地址，肯定有貨品要運。

被當做收貨地址使用的空間坐标，可以具體到一個點，比如，單獨指定地點，快遞送到門口。

也可以籠統到由星球，星系組成的世界占地範圍内，比如，大概指定區域，快遞送到這片區域代收。

外出工作時，魔法少女是需要傳送的貨品，魔法少女公司向求援世界寄出快遞，内容物，魔法少女。

和工作有關但不熟是因為，魔法少女不需要關心這東西，知道自己被傳送，知道傳送有個目的地就行。

每個魔法少女外出工作的世界，都是一個包含整個世界範圍在内的籠統空間坐标，隻不過，确認接單後直接傳送，訂單上不寫地址，魔法少女落地就在當前世界範圍内随機地點，别說沒有遇到過，偶爾出現在高空海底甚至宇宙間，都平常。魔法少女即使無法呼吸，也能消耗能量維持身體，就是……多少有點倒黴，沒傳送在地面上。

就算訂單寫收貨地址，魔法少女們也不會去研究。宇宙那麼大，哪片星系哪個星球，傳送直達，地址不重要，工作最重要。

實在好奇想知道可以去煩上司，這很浪費時間，上司人好幫忙查，或者自己帶工具測算。

以前林異從來沒煩過雨果這些事，現在……問問不是不行。邱途的事由林異從前工作延續而來，兩人已經各自調職，按理說煩不到雨果，誰教雨果現在跑來給她幹活。

“你看，這個像不像空間坐标。”林異把數字展示給雨果。

雨果很快看完，完全沒有被增加工作量的不滿，拉長的聲音裡帶笑，

“小林異……多久沒關注過空間坐标，光是我們這邊，地址格式已經改過很多次。”

這家夥看完不答還問上了。不就是……幾百年嗎。林異有點心虛。雖說她全年無休，但的确不該幾百年撲在工作上，基礎宇宙知識忘得一幹二淨，可是這東西它用不上，誰沒事測算出過任務的世界空間坐标玩，何況林異她天天有事。

測算空間坐标，這算新鮮事，林異還真的聽說過。

一有新鮮事消息會傳得特别快，像是關于公司的離譜傳聞啦，和看不見的指導精靈交談的魔法少女啦，同僚八卦之類的。全年無休的林異在回公司彙報路上也不得不聽一耳朵。

林異真的聽說有同僚測算過，可能是不專業，測算結果總是跑偏，好不容易算出結果跑去一看，怎麼不太對，實地調查發現差幾個星系，這算好的。也有的根本找不到。宇宙太大了，魔法少女們忙着拯救世界，很少有人去鑽研宇宙知識。

魔法少女們出生沒多久就變成了魔法少女，有不少還是精打細算使用能量的戰鬥狂，原諒她們對科技還有宇宙一竅不通吧。

“我是一竅不通。”林異說，“你這是知道？”

“有一部分很像空間坐标，大體格式和現在所用的相當接近，應該還能夠使用。”在堆積如山待處理工作中，雨果優先回答林異的問題，“接近，但不全是，它甚至有些奇怪，有些小格式是新的，有些是舊的，不像的另一部分還不能确定是什麼，不去管新舊，從像的這部分能看出，它測算時間……或許在很久以前，可能至少是一百年。”

還真的是空間坐标，看來她的知識還剩點，雖然有一部分雨果也看不懂，但那是一百年前，有所改變很正常。

“也就是說，那位巫師客人一百年前測算了這個定位地址，想要旅行過去……”

林異沒有再問邱途更多事，邱途已經不再需要，她不會再問。林異能從那晚和小瘋子的談話中推測出一些東西，再到巫師叫邱途妹妹，還有曾經問過她關于場景的問題，最後到看完調查問卷點開的聊天窗口。

林異終于能夠确定。

巫師客人，是邱途的家人，她們曾經搬家後住進那棟房子裡。邱途曾經……是個調皮的孩子，家人可能是搬家後很忙沒空陪伴她，邱途因為假扮鬼魂，被不知情的家人當做真的鬼魂清除。發現真相後家人們一直在尋找，她們從來沒考慮過還有邱途死後沒有變成鬼魂，公式使用錯誤導緻她變成亡靈這種可能，家人就這樣一直尋找下去……直到隻剩下最後一個人，現在最後一個人也……

“有什麼，被困住了。不是嗎？”雨果說。“那個家，她的家人們。在那之後，不再有成長，仿佛，全部被困在軀殼裡，被過去囚禁。永遠無法長大。”

林異歎息，“所以，即便身體會老去，精神卻沒有，停在了以為邱途變成鬼魂的那一天，原本要去這個地址的一家人不曾間斷尋找邱途，不曾間斷研究如何把她重新變回人類，或許她們是想帶着她一起走，或許她們以為邱途同樣期待着去這個新地方，剩下最後一個成員仍舊不放棄，直到找到邱途，發現原來這件事對彼此已經不再需要，才終于放下。而且，客人給坐标的用意也許……”

一百年前測算出的地址，一個世界不會那麼快滅亡，放現在應該還能找到。

就是……物是人非了。

當初想去那裡找到什麼人，度過什麼樣的生活。一百年後……巫師或許是想，在她離開世界後，萬一如果哪天邱途需要它，能夠從林異這裡拿到。

可是……哪裡。哪裡不對。

如果想去一個世界。

宇宙中，想去一個已經定位好的地址，哪怕那是其它世界，過去可能需要辦理一些手續，獲取滞留資格，歸根結底都在同一個宇宙，乘坐飛船之類運輸工具，就能過去。

可能是……怕成為了鬼魂的邱途無法跨越宇宙長途旅行，怕一旦離開當前區域，再也無法找到，徹底失去聯系，才沒有過去。

說到底，宇宙中，真的有靈魂能量體嗎？

其實……有的。

如果，魔法少女能量耗盡，那時的她們就是靈魂能量體，會在蓄滿能量後重新凝聚身體。

……有形有質的生靈，能夠研究出魔法少女這種能量構成，一定花費很多很多心血。

但，魔法少女終究是特例。

就算不去尋找重新變回人類的辦法，就算邱途是真正的鬼魂，也沒有哪個世界不允許靈魂能量體踏足，本身就是無法證明的存在，除非要去的那個世界有東西能證明它們真的存在，而且，會像巫師一樣對待它們……

“小林異還記得時間坐标嗎？”雨果忽然打斷這份沉思。

“……”林異沉默，“它隻是概念。”

宇宙中，有空間坐标，也有時間坐标。

時間坐标，是某一刻宇宙某處存在于時間上的地址。

時間本身以概念存在，時間坐标同樣在概念上存在。即使在空間上地址是同一個地方。可是誰又能，穿梭時間寄送快遞。

林異知道雨果的意思。

“你是想說，一百年前她們原本想去的也許就是一百年後，現在的這個世界，為此測算出與現在所使用格式相似的坐标，這是一個時空坐标，不是單純的空間坐标，隻不過因為邱途的意外，這一百年時間沒能被穿梭，而是被普通度過，變成我們現在所處的時間？”

就是所謂的，時空旅行。

看過巫師的調查問卷後結合實際，也許真的會讓人産生有關聯想，那時巫師一家原本打算通過聯結儀式聯結一個時空坐标，去往一百年後的世界之類的……

這個聯想雖然大膽，但林異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假如……

“會的。”雨果說，“隻要有東西在。就會去。”

雨果說這句話時那樣堅定，就像她無比确定這件事。就像……林異每次見到雨果這副堅定理想的樣子都會感到生氣一樣。

林異就是想去反駁雨果的話，

“就算真的能夠時空旅行，有已知的過去可以選擇，人真的會更願意去往未知的未來？”更别提時空旅行根本不存在。

時空，時空。如果堅信時間坐标存在，再加上空間坐标一起進行測算，堅信能夠得出一個真實存在于現實中而不是概念上的時空坐标，這才是……瘋…

…子…

時空印記，是不是，因為這樣，才會，才能夠，定位到她這個人本身？宇宙從無數時空中，定位到了，她這個人。否則，古往今來那麼多世界，那麼多曆史，憑什麼，非得選中她？宇宙一定是通過什麼辦法，才能夠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