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站着一個，不認識的人。

“妹妹，妹妹……”被驚恐侵襲的巫師，緩緩，緩緩，凝聚殘存的理智，她不得不，又一次接受失敗現實，

“對不起，我把你認成了鬼魂，你看起來那麼像，我真的以為，是傳說幾百年前埋着的遺體在鬧鬼，我們……一直在找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不要，不要再生氣……那樣……看着我們……”巫師嗫嚅着，哽咽着。最後說不下去。

妹妹？邱途仔細回想，她的夢中，好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人。

認錯人了嗎？

她，沒有生氣呀，為什麼要對她道歉？

大概是……有覺得很抱歉的事。老師說，大家都被原諒了，所以能夠更好生活下去，原諒是必不可少的。原諒那些過去，被原諒，也原諒自己。

想到幫助她背負過去的魔法少女，還有小小的魔法少女老師，一覺睡醒神清氣爽的亡靈少女露出笑容。今天又是個會産生新記憶的好日子，而且，感覺好像有什麼結束了，以後都會是很好很好的日子。

少女露出笑容，還是，曾經，喜歡惡作劇，喜歡在家人們工作時跑來跑去，搗亂被發現後的樣子。

巫師好像，過了很多很多年，才終于意識到時間。

時間曾經存在，時間它那樣無情，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這樣久。原來……媽媽們，姐姐們，都已經，往生離開。

妹妹已經，能夠露出笑容了。而不是，仿佛就在昨天一樣，那樣驚恐，不可置信，憤怒地，看着她們。

時間……時間啊……

“對不起，我的妹妹，但是我……并不想要再去那個世界，能夠離去，對我來說是最幸福的事，希望在這個世間你永遠幸福，我們……我，要去找媽媽了。”

終于，巫師意識到時間，意識到了，被時間囚禁着的事物。究竟是什麼。

原來……一直是她們沒能長大。

“沒關系的，我現在生活得，很好很好。”邱途說，“因為我被原諒了，能夠去原諒任何事，我已經，不再憤怒了。”

一直以來，顫抖，踉踉跄跄的巫師，緩緩挺直身體。

她已經年老，即将走到她生命的盡頭，

終于，好好，擡起頭，看了看，水霧中，氤氲的月光。

“好久好久，沒見到，這樣的，月色了……”

挺直身體的巫師，露出笑容，像一個從事研究多年的和藹老人。

安詳，平靜，不再癫狂。

“我想，我打擾了。”巫師說，“那些孩子……”巫師在附近找了找，“怎麼，找不到……”

沒事，她的員工們現在還在喝茶。看來這位也和小瘋子一樣喜歡把空間設置在地下，而且，小瘋子已經賺了經費，她總不能跟客人要賠償。

“不需要找了，她們沒事，還在房間裡喝茶。”林異說。

“很抱歉做出這樣的事。”巫師安下心來，“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還有些事要做，在離開這個世界前，有一些事。”

“當然，您是我們的客人。”林異微笑。

巫師點點頭，從包圍圈中走出，消失在夜色裡。

地上，隻剩下一個鬼魂小姐人偶。

林異撿起來。

看了看，收進環保袋。

“我們，回去？”林異問小夥伴們。

身後度假村燈火通明，客人們歡聲笑語。

雨果把場地控制得很好，沒有人離開大樓。

“當然回去，活幹完了！”卷毛小孩拍着胸口，“幹得超快！”

“你沒事吧？”德爾芬湊到還在念叨的弗林身旁。

“熱……熱……熱的水……”弗林還是不可置信，怎麼會有這種事，她，她那條平和清澈的好河，怎麼變成了咕咚咕咚還在冒泡的熱泉水？

“水可以是熱的，山裡面偶爾會有，”祈小小湊過來安慰，“我那邊的村民很喜歡溫泉，每次發現了會特意跑來告訴我，還會順帶清場。溫泉附近偶爾會冒出奇怪的人，有次我遇見一個先知，好像叫安提什麼……名字拗口沒記住，先知預言我遲早要離開世界，我攔着沒讓村民打她，先知年紀大了，送去給醫者看看沒有毛病，雖然先知說得是很準……”祈小小拍拍弗林肩膀，“但這不妨礙我喜歡溫泉。溫泉也是水，和河水一樣，隻要你接受它是熱的，泡起來感覺很好。”

弗林看看比她高一大截的祈小小，“泡……泡熱的水？”

德爾芬也安慰，“海裡也有熱水，還有熟魚可以吃，溫泉可以煮食物吧，加調料進去，一定會煮出來好東西吃。”

弗林看看比她高一點的德爾芬，“煮……下酒菜？”

一大一小兩隻狂點頭，“嗯，嗯！”

弗林陷入沉思。

“多瓦多瓦，”林異叫住白發少女，“你感覺，還好嗎？”

多瓦多瓦還是濕淋淋的，整個人很歡快，“很好很好，洗了個熱水澡，”白發少女晃着她沒辦法立刻變得毛絨絨的身體，看向安蓓那邊，“而且，那孩子笑了！”

林異也知道安蓓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但安蓓現在也有要詢問的人，她沒有過去打擾。

塞西莉娅看見滴水的多瓦多瓦，把自己的魔王披風拆下來，“你這樣不行，會感冒。”

“不用這麼麻煩，”斯蒂芬妮走到多瓦多瓦身邊，“我的泡泡能吸水，你要不要試試？”

不太與人交流而且從來非常喜歡人類的多瓦多瓦：“好。”

斯蒂芬妮召喚出一個大泡泡，泡泡包裹住多瓦多瓦，開始吸水。

水汽在風中消散，白發少女重新變得毛絨絨起來。

“哇！”受到人類幫助的多瓦多瓦發出驚歎。

“很厲害吧！”斯蒂芬妮叉腰。

林異看着夥伴們相處融洽，下意識看眼身邊，見小瘋子往邱途那邊跑了，趕緊跟上。

“不對呀，”小瘋子嘟囔着，跑到邱途身邊，對方沒比她高多少還是個小孩，小瘋子一點不怕生有事直接問。

“已經造成的能量轉換不可逆轉，過去永遠是過去，即便逆轉，得到的也不是現在這個現在，巫師沒有回到過去逆轉未來，你根本沒可能找回記憶，你……怎麼做到的？”身為研究者的小瘋子實在理解不了，心癢難耐，不問得有事，她非問不可。

“過去的記憶？”邱途說，“沒有呀。我什麼也沒想起來。”

“？”面對發生的一切，小瘋子帶着大大的困惑，成了問号小朋友，再看看周圍，沒有人對這件事感到疑問。這些人，看着也沒多大，怎麼，難道就她不理解？

“米米會告訴你的。”林異說，“你去問她。”

小瘋子看林異一眼，自己跑了。

“你，難過嗎？”安蓓問邱途。

“不呀。”盡管邱途對友人會說出這個詞感到意外，但還是認真回答，“因為我已經不記得我的任何過去了，也不再需要它，活着的我能夠創造很多新的記憶，魔法少女背負了過去，我再執着它毫無意義。我……”

還帶着妝容的少女站在草地上，少女張開雙臂，像跳舞一樣，腳步交錯轉了一個圈。

夜風帶着她，服裝被風吹出一個人形，她不再是不會露出腳的鬼魂小姐，

“我生活在現在。燈亮起來了，活動正好結束，來收拾場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