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異去找了小瘋子。

魔法少女老師們被安排在頂層其它房間，小瘋子住在米瑞達隔壁。

本來，其實，林異的計劃裡，并沒有這一步。她想要和米瑞達分開。她早該這麼做。

可是米瑞達被小瘋子注射了東西，開始發光。

林異做不到丢下這樣的友人，隻是，也不知該再對彼此說什麼。

而且，米瑞達也一如既往不想對她說什麼，接受安排點點頭，就回自己房間了。

林異想……她想……

就這樣吧。

大概，這件事總會有一個結果。

已經這麼多年。何必急于一時。

她找小瘋子是有事。

結果，小瘋子找她也有事。

“米米說要給我安排改造治療，她要做記錄，”小瘋子的房間已經堆起各種各樣材料，不知是從哪裡搜集來，随便扔在地上，“我把她的本子撕了，你有沒有材料，我做一份出來。”

是的，有這件事。林異一想起來……

可是，她不能跟一個小孩生氣，哪怕這個孩子，是……是個自稱的小瘋子。

“做出來？”林異問。這孩子在不字正腔圓講話時，吐字不算太清晰，用詞也很随便，好像找到一個詞随便用了，完全不管自己的意思是否能被好好傳達出去。

“隻要你提供材料，我能把它還原出來。”有求于人，小瘋子耐着性子，把這句話講得清晰了些。

“還原？”這個詞也不應該用在已經毀壞的東西上面，以至于林異根本不确定在小瘋子這裡，這個詞是不是它該表達的意思。

“就是連字迹一起。”小瘋子快急了，大人怎麼這樣，一個個都是傻子，聽不懂她的話，“一起！”

……還真是。就是想的那個還原。林異啞然。

這孩子不是不知道詞語的含義，隻是……不在意自己用什麼詞，也不在意如何與人溝通，她可能……不想與人溝通？

林異不得不承認，小瘋子是個天才。雖然同時自認為是瘋子。

“你需要什麼材料。”林異用的是肯定句。那份手記對米瑞達來說也很重要，能找回她會力所能及提供協助。

“我提取過米米的能量樣本，需要一些和她的時空相關聯的東西，”小瘋子說着說着，看見魔法少女臉上的困惑。

這人，太蠢了！但是……沒有闆着臉。還在聽她說話。一副努力去理解的傻樣。

小瘋子盡量說得更容易懂，“就是，時間還有空間，米米的過去還有現在，把她和時空綁起來的東西，時間用來連接，空間用來定位。”

林異認真聽着，去理解。

……就是說，需要一個，同時連接着米瑞達的過去和現在的物品，跨越不同時間，保持聯系，跨越不同空間，确定位置。

“隻要你能給我，我就能還原。”

“手記殘頁，可以嗎？”林異問。

“這麼好。當然行，這是最好的東西。你……”小瘋子自己都不确定起來，“你有？”

林異從環保袋裡取出手記。

她的袋子裡東西很少，除了卷毛小孩的機器，就隻有這個。

魔法杖在哪？那個哪裡也不在，需要用時自動出現。

“你，”小瘋子嘴上嘲諷，話卻是在贊揚，“你真厲害，我不記得扔在哪了。”

這孩子……難道是，是不知道能夠好好說話，所以隻會這一個語氣來表達自己？

林異大概摸清一些狀況，試着問，“你怎樣才能把米米變回來？”魔法少女，不能發光。

“你這幾天沒來看米米吧。”小瘋子已經開始準備研究，視線再沒落到林異身上半點，“那點熒光反應，早散了，我又沒拿她怎樣，她比我想得厲害多了，她身上的能量也很厲害，我那些注射下去，隻發一點光。”

“……”竟然，已經散了。

打開能量檢測系統一看，小豆丁們已經重新變成沒有外出工作狀态，隻有米瑞達的定位坐标，還是沒有亮起。魔法少女能量充盈時，才會通過檢測标準，被系統默認為沒有外出工作。米瑞達的能量……

林異問，“你非得用米米研究魔法少女能量不可嗎？”

“米米配合我呀，她說這是改造治療方案。”小瘋子開始從地上堆積物品中找東西。

米米……米瑞達她……有她自己要做的事。

林異一直想，地上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

她現在已經大概摸清和這孩子聊天需要怎樣去理解，那就是，不要想太多，小瘋子說的話，就是思維中最不加修飾的句子，非常直白，所以要用最直接的思維去理解，然後用同樣直白的話去交流。

“你從哪拿的，這些？”她得直接這麼問，而不是從是不是偷拿了别人物品開始問。

“你這兒這麼大，全是東西。走幾圈看見能用的，拿來了。”小瘋子從地上扯起不知是誰的物品，用完順便踢開。

“……”好吧，還真是這樣，林異猜，小瘋子的這個走幾圈，肯定包括入室查看。

看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發現自己的物品失竊……林異是真的不知道該拿小瘋子如何處理。一邊記着得在重要通知裡加一條，人不在時務必鎖門，一邊把地上物品記錄下來，看看能不能找到原主人進行補償。

不過……還是問問。

“你……為什麼是小瘋子？”不是問為什麼自稱是小瘋子，而是直接問為什麼是。這孩子對她自己是瘋子很認同，但這絕對不是她的問題，是她的成長環境有問題她自己意識不到。

出乎林異意料，小瘋子回答出一段長而且……通順到詭異的句子。

“有兩個我在思考。一個我在腦海中播放無法理解意思，各種各樣不同陌生人的話語。另一個我，在凝聚我的思維去理解這些話。然後，現在，由這兩個我合二為一的我在和你說話。我同時，既催動我去播放這些無法理解意思的話語，一邊讓我去理解它，一邊再把這兩個我組合起來，讓這個我組合思維來回答你的問題。現在我回答了你的問題。我仍舊在傾聽我腦海中的聲音，也仍舊在試着理解。”

小瘋子挑完材料，開始準備合成。不需要任何設備，她面前，時空開始湧動，有什麼東西正在生成，而小瘋子就像說話和行為完全互不幹擾，自顧自往下說，

“隻要我稍微松懈不去理解，不超過兩秒，胡言亂語的我就會吞噬另一個我。然後和你說話的這個我就會失去我的語言，我的思維。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回答你的問題了嗎？你驚訝什麼？”

甚至就連小瘋子最後這句反問，都異常流暢。

就好像，她曾經說過無數次，無數次，這段話，每次都對着不同的人。一段話更像是經過記憶被投射出來，而不是現場組織的語言。

這些，林異聽懂了。因為事實如此，說話随意的小瘋子吐露出這樣長，語意表達清晰的句子。

小瘋子，真的是個癫小孩。

但她不瘋。

小瘋子，是個擁有特征的孩子。

林異永遠不會把這些特征認可為缺陷，“……你，會跟米米重複這段話嗎？”

米瑞達一定有辦法。她一定知道該怎麼做。

正想着，小瘋子已經完成還原。

“咦，材料很多。做了兩份出來。”小瘋子舉起一份嶄新手記，随手就扔掉，“我要一份就夠了，這份沒用。”

林異下意識接住手記。

小瘋子看都不看林異，也不鎖門，把林異丢下往就隔壁房間跑，舉着還原出的手記大喊，“米米！米米！”看起來很高興。

“……”林異……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

林異把這本嶄新手記收好，想就這樣吧。

還有工作沒做，她該繼續回去工作。

經過米瑞達房間門口時，視線餘光掃過門内。

林異看見米瑞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