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都是以前謝念告訴趙望和的,但是謝念從未深想這些代表着什麼。而今被趙望和再次提出來,謝知微才仔細回想過往。
越回想,越發現更多的不對勁的地方。
若她有孩子……謝知微無法代入到自身,可是她要是把尚言歸想象成自己的孩子,那麼,自己會像他們那般放養孩子嗎?
不,她不會,她會在她學到東西的同時,才去享受人生,而不是隻享受人生,卻不為未來考量。這就是趙望和說的,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嗎?
母親對自己永遠都沒有任何要求,也從來不抱自己,母親眼裡隻有妹妹,憐惜妹妹從小沒有母親。父親對自己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會滿足,從來不會管束自己一定要去做些什麼。
兩個哥哥忙于學業,有空就會帶自己出去玩。但謝知微記得,四歲那年,自己抱着套娃和螞蚱去找謝韻時候,看到謝韻桌子上滿滿當當的新鮮玩意兒。
謝知微以為自己根本不在意,根本不記得,可她發現自己是記得如此清楚,那些東西,都是自己兩個哥哥給她收攏的。
家裡一有新鮮的玩意兒,都是第一時間送到謝韻那裡。無論是謝守德在前線讓人帶回來的,還是自己父親哥哥帶回來的。
原來一切都早有痕迹。
謝知微痛苦地咬着牙,牙關輕顫,眼睫毛顫動間,淚珠脫落砸在地上,在塵土中淹沒。
自己未曾發現過的不對勁,趙望和發現了。
謝知微死死地攥住拳頭,胸脯幾度起伏,片刻後才稍微恢複了冷靜,她沙啞着開口,問道:“是……狸貓換太子麼?”
謝知微不是一個愚笨的人,她隻是對家裡人從未設防,性格又是爽朗大方,故而這些事情她從未留心裡面。
趙望和輕輕撫摸謝知微的頭,“謝念領軍的第四年,她二十歲,回京述職。她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又深在帝心,說媒的人那麼多,可最後卻傳出她跋扈的消息。”
“謝念這人,說她跋扈,倒也不奇怪,畢竟她未曾想過婚嫁。可是她的父母卻沒有為此事而煩惱,郭麗婕身為母親,好似從未想過要替自己女兒擇一良婿,謝念已經二十歲了,不是十三四歲的年紀,天下母親,沒有人會不着急,但她沒有。”
“母親不着急,父親也不着急,兩個哥哥同樣不着急。這是為什麼呢?”
謝知微聽得這話,幽幽地說道:“是因為無所謂麼?”
趙望和松開謝知微,兩人拉開距離,她往前走,帶領着謝知微走向無人的角落,在夜色中她拉着她的手腕沒有松開,遠遠見着好似兩人在牽手。
“不是無所謂,而是嫁了人的謝念,不如不嫁人的謝念。嫁了人,便是别人的媳婦,宗婦,而不是謝家女了。到時候謝家軍,是随謝念出嫁,還是歸屬于謝家軍呢?謝家二房,謝弘鶴是文官,謝弘毅雖為武将,但也不過是個小将,渾然承擔不起大将軍這個職責。謝守仁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謝家軍,所以自然不會想要讓謝念出嫁。”
“一邊是不想嫁,一邊是想要兵權,自然就形成了默契,于是乎,謝念活了二十六歲,未曾受到半點婚嫁的苦惱。”
謝知微心裡已經麻木了,聽到這些話就像是在聽一個嶄新的故事,故事裡的主角不是她,她不過是個旁觀者罷了,她甚至還能扯起嘴角笑了笑,“二十歲那年,你垂簾聽政也是焦頭爛額,竟還能分出心神去留意謝念。”
趙望和感受着謝知微手腕處的沙袋,微微笑了笑,“那年仲秋做生意去了永定,他知曉我與謝念的關系,特意打聽的。我是仲秋給我來信之後,才把謝念過往和我說過的那些聯系起來,便起了疑心。”
“所以你就出手調查了?”
“是。”
謝知微艱難地問道:“調查出……什麼來了?”
“謝守德的夫人,在生下謝韻之後,就大出血沒保住胎兒,走了。”
“謝大夫人在初胎懷孕之時便有經驗豐富的嬷嬷陪着,上邊兩個孩子都順利生産,沒有任何意外,偏生在懷有謝韻的時候,陪産嬷嬷因病隐退,而郭麗婕推薦了自己的陪産嬷嬷。新的陪産嬷嬷把謝大夫人喂得白白胖胖的,和初胎相比,胖了十多斤。”
謝知微沒聽懂。
趙望和耐心地解釋道:“你沒有生育過,可能從來沒留意過,但我有過孩子,所以我知道,孕婦不能吃太多,補藥吃太多,胎兒過大會難産。謝大夫人便是因為過補導緻的難産,以至于血崩沒救回來。”
趙望和看向謝知微,目光沉沉地道:“可偏生,滿月過補生下來的謝韻,卻身體羸弱,而早産兒謝念,身體極好。”
謝知微下意識攥緊了拳頭,呼吸急促。
“謝大夫人難産而亡之時,謝守德正在和遊牧開戰,隻有長子謝弘峥趕了回來,他回來之時,謝大夫人身邊的人已經被遣散得差不多了,而謝韻和謝念兩個孩子,看起來沒什麼區别,謝弘峥抱在懷裡的妹妹,自是謝家二房說是哪個就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