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望和脫去衣衫泡在浴桶裡,自有幾個宮女為她洗浴,隻是到底她們還是太溫柔了,趙望和卻已經好幾天沒洗,身上的泥也不是她們這點力度能洗得下來的。
她輕笑了一聲,暗道自己如今也是享受不到貴女那般的生活了,她把人揮退之後,自己動手搓洗了起來。
以她們的力度是不可能把身上的泥給搓下來的,讓她們用力她們也不敢,趙望和懶得在這種小事上糾結。隻不過她在外随意,但回到了府中,她還是短暫地放松了下來,畢竟沒人會不喜歡幹淨。
搓洗到了一半,甘琳自己已經洗完了,趕過來接過了趙望和的澡巾,笑道:“我就猜到殿下會不習慣。”
趙望和舒服地閉上眼睛,任由甘琳的動作,說道:“我在武城的時候聽到了一句土話,叫做,野豬吃不了細糠,說的就是我這樣了。”
甘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殿下就算是野豬,也是最俊的那一頭。”
趙望和聽罷甩手把水給潑甘琳臉上了,“沒大沒小的。”
甘琳笑嘻嘻地道罪讨饒。
三桶水之後,趙望和洗完了,甘琳為她把衣裳一件件穿上,道:“公主已經備好晚膳了。”
“好。”
尚言歸在用膳房等得有些心急,主要是她太想趙望和了,想早一點見到她,頻繁地張望,終于見到了母親的到來,她立刻表情變得端莊穩重了起來,起身見禮,“阿娘。”
趙望和坐在首座,随手拉了她一下坐了下來,道:“隻有我們母女倆,不用這麼多規矩。”
尚言歸已經許久不見母親了,興奮之餘又有一點拘謹,坐在旁邊見着母親起著夾了菜吃了,這才敢動筷子。
趙望和陪她的時間本來就少,所謂的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自然是被她暫時地丢掉了一旁,“言歸現在在看什麼書了?”
尚言歸聽罷立刻放下筷子,被趙望和阻止,“就我倆吃個便飯,不用這樣,邊吃邊說。”
尚言歸有點不太習慣,趙望和便溫和地說道:“你知道阿娘在外行軍打仗,經常是沒有時間吃飯的,總會有很多人很多事情,那時候你阿娘就習慣了邊吃邊說不然等他們說完了再吃,餓都要餓死了。”
尚言歸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有些心疼又有些好奇,“阿娘也要帶兵打仗嘛?”
趙望和搖了搖頭,“阿娘坐鎮後方,就你阿娘這三腳貓功夫,要是直接上戰場,那就是給敵軍送人頭的。”
尚言歸不樂意地說道:“阿娘是很厲害的!”
趙望和搖頭,“我武功不行,頂多就能打得過一個普通小兵,再多的就不行了。”
有趙望和引起話來,尚言歸一下子就放松了下來,她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過母親了,隻有在現在,在她閑叙家常的話語裡,母親這個角色才逐漸地清晰了起來。
尚言歸重新拿起了筷子,一邊吃一邊聽趙望和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然後把嘴裡的東西吞咽了進去之後,這才說道:“言歸現在在看史書,但學堂的女先生對史書也不是很了解。有很多地方,言歸沒看明白。”
趙望和點了點頭表示聽到了,她說道:“你讀的是左相開設的女學,本就是給閨中女子打發時間用的,本也沒有想要你在那學到多少東西,隻是希望你能交到幾個朋友。”
趙望和看向她,問道:“那言歸可有交到什麼朋友?”
尚言歸有些欲言又止,神色明顯有一點低迷,她低着頭。
趙望和摸着她的發,輕聲問道:“怎麼了?”
尚言歸有點小心地說道:“她們不好玩……”
“怎麼說?”
尚言歸看向趙望和,趙望和鼓勵地看着她,她鼓起了勇氣說道:“有一次詩社約了申時三刻在禦史大夫府中見,我記錯了,記成了申時整。我到的時候她們都還沒到,然後她們匆匆趕來,說是她們遲到失約,讓我不要怪罪她們。”
“我最開始還以為确實是她們遲到了,可是偶爾聽到她們在背後抱怨,我才知道她們把錯攬在了自己身上,可是我明明沒有要她們這樣做啊,隻是早到了而已,為什麼不能直說……”
說着說着,尚言歸都急哭了,“我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不是我逼她們的……”
趙望和神色變得有些冷淡了下來,她摸着尚言歸的肩膀以作安撫,問道:“和她們玩得不開心?”
尚言歸小小地點了點頭,“嗯。”
“那就不要和她們玩了。”
趙望和憐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摸了摸她的頭,“這事兒也怪我,我總想着我長期在外,你也不能少了朋友,故而想着送你上女學。可我忘了,你畢竟是我的女兒……”
尚言歸不太明白,有些懵懂地看向趙望和,趙望和輕聲道:“我是執掌姬家軍的長公主,位高權重,你是我唯一的女兒,她們自然巴結你,一巴結,就失了本心。”
趙望和說着說着,停頓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年幼時期因為某些巧合,以至于進了書院讀書,雖然局限在後院之中,但有那麼幾個喜愛翻牆的人,才讓那幾年的人生都變得截然不同。
趙望和正是因為自己年幼被送去恒國當質子,童年缺失,才會想要自己的女兒不要步入自己的後塵。卻也沒想到因為自己如今的身份,也讓自己女兒被迫孑然一身。
大抵這就是命吧。
趙望和把尚言歸抱入自己的懷中,語氣有些飄渺恍惚,“你是我的女兒,注定和你那些同窗要走不同的路子,以後姬家軍,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既然路不同,那就罷了。”
尚言歸聽得迷糊,但聽到說姬家軍要交到自己手上,她眼神一亮,擡起頭來問道:“阿娘,我以後也能像阿娘這麼厲害嗎?”
趙望和輕笑着說道:“你現在不如阿娘,所以你要是想比阿娘更厲害,你要努力讀書,努力學武。明天起,你就不用再去女學讀書了,我會另外給你找師父。還有武功,你也不能落下。”
尚言歸重重地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