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房子沖沒了,把東西挖出來還能湊合過,沒想到山圖州爆發洪水,半個州都沒了,也包括我們五羊縣。房子、田地,全沒了。”
說到這裡,其中女眷嗚嗚哭出聲,男子也抹着眼淚道:“來不及了,真的來不及了。大人,馬上就要冬天了,我們再留在那兒,不是活活餓死就是活活凍死,隻能逃離啊。”
謝知微驚訝地張開了嘴巴,“已是深秋,怎會突發暴雨乃至于爆發洪水?”
男子欲言又止,最後連連搖頭,“可能是惹了天怒吧,誰知道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謝知微對頤國的地方并不算熟悉,隻知道頤國有十大州,與明國不同的是他們以縣劃分,共有一百一十八縣。此時他們隊伍已經走到了牧常州的自呈縣。
“你們這是要南下嗎?”
男子道:“是,要南下過冬,據說霍城離明國很近,天氣暖和,又是長公主在管的地方,所以打算往那去呢。”
顯然,對方看到了謝知微穿着盔甲,應當是軍中的人,他提長公主的名号,是希望能夠得到一個優待。謝知微也看出來了這個男子的谄媚,不予回應,隻問道:“從五羊縣走了多久走到這裡?”
男子有些失望,但還是回答了,“走了十天了。”
謝知微又問道:“山圖州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朝廷不管嗎?”
男子再度欲言又止,謝知微溫言勸慰道:“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是長公主麾下的,有什麼你照實說,回頭長公主知道了,肯定會跟陛下提的。”
男子咬了咬牙,道:“哪裡有管?隻有部分的縣免了一年的賦稅,可我們縣不在其中,而且,這大水一沖,良田變下等田,又能種出什麼來?也沒有任何銀錢的補助,我們……我們根本就活不到來年!”
謝知微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天災橫禍當前,朝廷的不作為,原來在頤國也是如此。
男子又說道:“有些人投靠了别的州縣的親人,可誰家都不好過,借助一時半會兒還可以,可是久了,又能有誰收留?我們家算是走得早的了,在我們後頭,還有的是我們這樣的人家。”
謝知微沉默了片刻,她從懷裡再掏出了幾個馕來遞給他們,終于有旁的流民忍不住了走上前了,“大人,大人可憐可憐我的孩子吧,他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婦人懷裡的孩子,睜着一雙奇大無比的眼睛,流着口水看着那男子手中的馕。
謝知微身上就隻有這麼幾個,她能做的就是從男子手上搶回來一隻,丢給那婦人。
男子立刻露出了兇狠的表情,謝知微目光一狠,手中的大刀猛地拔出了一半來,冷聲道:“滾!”
男子不敢招惹謝知微,帶着一家老小趕緊滾了,那婦人接到馕餅來,立刻分了一大半給懷裡的孩子,小部分被她三兩下就給吞了。
孩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周圍的人看着這對母子面色不善,隻是礙于謝知微在場,他們不敢上前來。謝知微問那婦人道:“你也是五羊縣人?”
那婦人點頭,神色低迷絕望,隻有低頭看着自己的孩子時,才有了一點點的光,“是,但是和剛才那人不同地方,俺相公被水沖走了,家裡的雞鴨全都給沖走了,隻剩俺們母子。想去投靠娘家,但娘家也沒了,北邊太冷了,俺就想着往南邊去。”
去哪兒,怎麼去,去了之後又該怎麼辦?婦人也不知道。
謝知微等在那兒直到那孩子把馕給吃完了,消息也打探得差不多了,這才返身回來,把事情對趙望和給說了。秦無遺的人也去打聽了消息,他神色極其難看,眼見趙望和臉色陰沉了下來,秦無遺忍不住說道:“朝廷并沒有收到發洪水的消息,至少在我出發前沒有收到。”
趙望和眼睛微微一眯,“陳長諒!”
陳長諒是山圖州刺史,秦無遺聽到她這樣一說,立刻打了個顫抖,突然間又好似回到了幾年前,那時候趙望和還在朝廷上,那時候雖然皇帝是趙珉昊,但實際上一手抓的是趙望和。隻是在趙珉昊年滿十六歲之後,趙望和才放權開始領兵在外。
哪怕秦無遺在面對趙望和時還敢給臉色看,但當趙望和發怒時候,秦無遺還是覺得由衷的恐懼,雙腿一軟幾乎都要跪下來了。
趙望和脾氣來得快,收斂得也很快,她平息了怒氣,放下車簾來,“啟程,繼續出發。最遲後日,要回到武夷城。”
“是!”